櫻用蜷縮在巫女服之中，僅僅露出個腦袋在外面。即使自己是個旁觀者，而且什么也做不了，但少女的眼睛眨動的頻率很慢，精神極其專注。

    房間中彌漫著老年人的味道——并非臭味，可能是老家具、藥物和老人身上味道的混合體。剛進房間的時候櫻就發(fā)現(xiàn)了這種氣味，不過現(xiàn)在，她僅僅感覺房間中的空氣有些渾濁。

    少女將巫女服的后擺對折以后墊在屁股底下，坐久了，櫻的屁股變得暖暖呼的。裙子的前擺剛好遮住了小腿，少女露出的腳此時已是冰涼。

    關得緊緊的呢……櫻抬頭看著窗，可能是老人怕冷，窗與窗框的密封很好，絲毫不透風。

    臥室的門同樣緊閉，倘若屋中是兩個小伙子，可能一會兒就會暖和起來。

    可是現(xiàn)在，屋里只有一個呼吸吃力的老人、一個無論吸氣還是吐氣都淺淺的少女，以及一只把自己盤成一團的“花花”。貓咪睡得很暖和，讓櫻羨慕不已。

    分針歸零之際，鐘響了一聲。然后秒針繼續(xù)“咯吱咯吱”地走著……

    前一次聲響，正是九點。像貓奶奶這種年紀的老人都已入睡。櫻起初不解老人要干什么，后來老奶奶從通中抓了一把貓糧，灑在地上。

    原來是喂貓啊。

    “喵……”花花聽到聲音，就跳下床。盡管只有它一個貓，但花花仍舊吃得很急，生怕別的貓搶去了貓糧。

    “花花，大家知道我只喂了你，會不會生氣啊?！?/br>
    即使是貓奶奶呼喚自己名字，但花花不予理睬。只見它叼起一粒貓糧，接著有規(guī)律地嚼兩下，然后再叼、再嚼。

    偶爾貓糧沒叼住，但花花依舊會嚼上兩下。

    “雙雙這孩子……她大概不知道我這時候也會喂貓吧。”老人喜歡自言自語，沒有花花的時候就是如此，更別說現(xiàn)在她有個小伙伴了，“不過沒關系的，兩頓就夠大家吃了?！?/br>
    嘎嘎……貓咪吃了好多貓糧，食量恰如貓奶奶隨手抓的貓糧的分量。最后剩下了三粒，花花實在是吃不下去了，而貓奶奶將其撿起。

    “花花?！?/br>
    “喵。”花花跳上床，見老人的手里有粒貓糧，確認了一下味道后，它吃了下去。

    “花花。

    “喵……”

    老人將貓糧一粒粒喂給了花花，“吃得多才會有奶·水啊。”

    這個小身子的三花貓看上去弱不禁風的，貓奶奶見了，實在是放心不下，“你看看你，進別人的家也不害怕一點?！?/br>
    呼嚕呼?！?/br>
    被老人摸著腦袋，花花的肚子發(fā)出舒服的響聲。

    “車子下面不要去啊，突然發(fā)動起來，麻煩就大了……別的貓躲得開，你可不一定?！?/br>
    咕嚕咕?！?/br>
    “寶寶出生了，一定要看看好，別弄掉了?！?/br>
    至于貓糧方面，貓奶奶倒不擔心。沒有警惕性雖是花花的缺點，但亦能讓它獲得食物。平常它總趴在車子的引擎蓋上，總有路過的人會喂它一點吃一點東西。

    “車子就挑你一直站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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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輛，其他的就別上去了，萬一車子的主人嫌棄你，可就麻煩了?！?/br>
    老人像是在囑咐遠行的孩子一般，等睡著了，老人又繼續(xù)念叨了幾聲……

    現(xiàn)在則已經(jīng)過了十點，櫻以為老人一定要睡覺了，誰知貓奶奶緩緩地站起，打開門來到了廳之中。

    櫻本想跟過去的，不料老人帶上了臥室的門。少女只好隔著門，聽著外面?zhèn)鱽淼穆曧憽?/br>
    “可惜了，都涼掉了。”

    啊，是海鮮！少女想了起來。

    老人在下午喂好貓以后拜托孫女，給自己點一份海鮮外賣。起初孫女怎么都不答應，誰讓有哮喘的老人對海鮮是過敏的。

    后來貓奶奶告訴她這是喂貓的，孫女更不答應了。最后老人說要給她一百元的現(xiàn)金，雙雙才不太情愿地接受了報價。

    “喂的貓糧已經(jīng)夠好了，還要給它們吃海鮮？”

    “要一點就夠了?！?/br>
    “那我點一些便宜的了?！?/br>
    后來外賣小哥將海鮮送來，見門未關，他便站在門口，大喊：“有人嗎！”

    “有的，你要是嫌我老人家走的慢，就進來放在桌上吧?！?/br>
    “有人嗎！”

    “放桌上！咳咳……”

    只是這海鮮到了，老人也沒有去動它。櫻本來覺得奇怪，但她后來也把這件事給忘記了。

    多數(shù)老人的行為都很怪異。就如很多人超過三十歲，就不會去控制自己的表情，何況是一個八十多歲的老人？

    但是櫻總覺得有些不對勁。頑固的老人是有，但是貓奶奶的表情卻總是在頑固與祥和之間徘徊。抱怨電視節(jié)目的時候嘴都斜了，但是抱怨久了，居然漸漸地流出眼淚。

    少女覺得放心不下，便一直不愿離開。好在老人連門都只是虛掩著，少女隨時都可以撤離。

    不關門到底又是為什么呢？櫻好多事情都沒有琢磨明白。

    海鮮吃完，老人出去丟了垃圾?；貋頃r，她站在門口緩了好久。等她再進臥室的時候，正好是10點半。

    當。

    機械鐘在半點同樣會響一下，相比整點時短促了一點。

    老人習慣性地關上門。來到床邊，她顫抖雙手，將噴霧的蓋子打開，櫻原以為貓奶奶是要吸一口，但對方艱難地彎下腰，將蓋子和瓶子放在了地板上。

    呼……呼……

    老人的每吸一口氣，都用盡了全力。肺中產生輕微的共鳴。而已經(jīng)痙攣的氣管輸送不了空氣，卻從深處傳來了低沉的悲鳴。

    她一屁股坐在床上，卻還想要抱起花花。可貓奶奶的面色已經(jīng)發(fā)青，眼睛因缺氧而瞪得很大。

    事情發(fā)生得太快了，等櫻緩過神，老人的狀態(tài)已是瀕死。

    少女見老人朝向花花，伸出了手，她趕緊沖了上去。她雖然不是很了解，但老人肯定是想抱花花出去。

    櫻一把揪三花貓的脖子，另一只打開臥室的門，將毫無反抗的三花貓丟了出去。

    老人猙獰的表情瞬間緩和了些許，隨之，她從床上摔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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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后的數(shù)日，一個畫面縈繞在櫻腦海中，猶如夢魘：貓奶奶渾身發(fā)黑，少女拿起噴霧想要給老人噴上，但對方卻用最后一絲力氣，將櫻手中的噴霧打了一下。

    瓶子仍舊握在少女的手中，但她愣了許久，等櫻再想去給老人噴的時候，老人的身體早就僵在那里，開始冰涼……

    老人很快被發(fā)現(xiàn)了。事后收拾遺物，貓糧桶被孫女抬回了自己的家，兒子也沒說什么，畢竟老人哮喘的過敏測試中，貓毛的數(shù)值遠低于花粉和海鮮。而當兒子見到枕頭上已經(jīng)枯萎的白花，他頓時咬牙切齒，將其揉得粉碎……

    所有人都認為老人是因為哮喘發(fā)作而死亡。于是，沒人知道老人身患絕癥的事情——至少，貓奶奶是認為自己身上的癌細胞已經(jīng)布滿了她的肺。如果家里的錢花在自己的老骨頭上，那可多不值得啊！

    當然，貓奶奶也擔心自己脾氣太犟，說不定兒子都不愿去救她。這樣結果可以接受，但貓奶奶會傷心的。

    不過現(xiàn)在事情都解決了，至于她的眾多野貓，老人既擺脫了孫女，又給了神明十塊錢，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而她最放心不下的花花，貓奶奶仔細想了一想，它都不是第一次當mama了，大概也不會有差錯的……

    后來，老人的孫女會喂貓咪前兩頓，而櫻在夜晚九點時會出現(xiàn)，起初貓咪很多，以為有人會喂它們，后來便少了許多。

    花花一直在喂食地點附近，不是在地上就是在車上。后來它生下了6只小貓，雖然死了3只，但是看著剩下三只毛茸茸的小家伙，櫻感到十分欣慰。

    倘若少女知道花花一窩生了六只，她可能會自責一輩子吧。畢竟她對那夜丟三花貓的行為自責不已，直到小貓出生之前，少女都在向神明祈禱貓咪們母子平安。

    沒多久，那三個可愛小東西就各奔東西，而花花一直守在原處。

    少女天真地以為花花在等貓奶奶回來。她偶爾會來一次，每次見到花花盤在引擎蓋上一動不動，少女就會淚眼汪汪。

    其實，那不過是花花一直待著的地方罷了，五年之前，它就這樣睡在這輛破車上了。

    而老人最后的愿望，則是希望能抱花花出去。

    自己死了也就算了，讓一只可憐的小貓被關在屋中，替自己的死背鍋，貓奶奶可就死不瞑目了。

    貓奶奶用盡自己全部的生命力，以為自己盡力，就能把花花給送出去。只是那時候，她已經(jīng)太久沒有吸上一口氣了，別說做出動作，光是能保持意識，看著花花睡覺的模樣，就已經(jīng)算是奇跡了。

    啊，你可出現(xiàn)了！

    好在老人的努力并沒有白費，她渾濁的瞳孔注視著花花憑空飛了起來。而她理所當然地以為這就是老天爺?shù)娘@靈。

    早知道就讓你來治好我的病了……

    啊，貓奶奶。

    平凡的一日，櫻在神社中發(fā)呆。她覺得自己好久都沒有實現(xiàn)人的愿望了。想著想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原來是這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