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優(yōu)終于擦完第三遍桌子，直起身來審視葉青。

    葉青心虛，不敢看她，默默咬吸管，從圓的咬成扁的，再從扁的咬成方的。

    她每次一焦慮就這樣，程惟知當年還嘲笑她做賊心虛。

    “你什么時候有男友的？”

    “在倫敦的時候?！?/br>
    秦優(yōu)開始糾結(jié)，到底是先恭喜她結(jié)束母胎單身好，還是先控訴她隱瞞三年好。

    最終，另一個想法占了上風。

    她最好奇的是，哪個神仙撬開了感情木魚疙瘩青青。

    “對方什么人？”

    “挺好一人。”

    得，說了和沒說一樣。

    葉青今晚渾身縈繞著低落，秦優(yōu)低聲問：“他以前甩了你？要心里過不去告訴姐，姐派隊保鏢揍他一頓?！?/br>
    葉青的指尖劃過碎屏上的裂縫，裂縫從屏幕邊緣向上走著走著，突然兵分兩路、分道揚鑣。

    就像她和程惟知。

    “沒有，是我的錯。他可能還想雇人揍我?！?/br>
    秦優(yōu)又震驚了，葉青溫溫柔柔、不聲不響，竟然還有學自己做渣女的本事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一定是自己把青青帶壞了。

    “他今天罵你了？”

    “沒有，我看見他掉頭就跑了?！?/br>
    沿著俱樂部外山道走了十五分鐘，司機才找到她。

    秦優(yōu)：“你干了什么對不起人家的事？心虛成這樣？”

    “算了算了，過去的事不提了?！比~青不是擅長傾訴的人，“我回去了，明早董事會，我得養(yǎng)精蓄銳?！?/br>
    葉青不擅長傾訴痛苦，秦優(yōu)也是。

    更何況，在秦優(yōu)這個女強人眼里，好閨蜜就是要一起掙錢、一起花錢，這比抱在一起痛罵前男友爽多了。

    男人不值得，鈔票才值得。

    秦優(yōu)說：“明天你好好試用下奇維科技的新手機，你們明天通過跟投奇維科技的話，我們進行下一步?！?/br>
    奇維科技是這兩年科技公司中的新秀，秦優(yōu)和葉青計劃聯(lián)手投資。

    葉青上車前，秦優(yōu)揉她腦袋，和上學時一樣。

    “寶貝，生日快樂。今天早點睡。過去就過去了，jiejie我換了五任未婚夫，不照樣過日子？”

    葉青眼皮子翻了翻，終于恢復了點閨蜜吐槽的戰(zhàn)斗力。

    “五任，你只上過一次二壘?！?/br>
    傷害度爆表。

    本局，葉青勝。

    —

    睡前，葉青翻看著明日董事會的文件。

    沒人問起過，葉青一個學油畫的，怎么會讀起這摞文件毫不費力。

    她正在核算葉氏的現(xiàn)金流動負債比。

    /“程老師，現(xiàn)金流動負債比是干嘛的？”

    “經(jīng)營中現(xiàn)金流量凈額和流動負債的比率體現(xiàn)了企業(yè)短期償債的能力，現(xiàn)金流量凈額就是一段時間內(nèi)你放進錢包的所有錢和你花出去的所有錢減一下，不止是生活費，我給你的房租也要算進去，花掉的也不能只算你自己買菜的錢，你給我買酒的錢也要算進去，all?！?/br>
    “流動負債呢？”

    “同樣時間內(nèi)你要還的錢。如果比率小于一，意味著你要還不起債了，得更努力點?！?

    程惟知教她這個詞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如今她的流動負債那欄數(shù)字太大，屬于風險過高、沒有任何還債能力的一家“公司”。

    葉青算完最后一項，關(guān)燈睡覺。

    輾轉(zhuǎn)反側(cè)。

    她，葉青，超級渣女，一聲不吭甩了程惟知，還用人家教的知識混了三年，卻沒有任何能力去還情債。

    今天程惟知是從售價不菲的深色商務車上下來的，那是大公司董事的標配。

    葉青裹著被子有點驕傲，程惟知一直很厲害，自己當初就覺得，他在那家小風投太屈才。

    或許，他已經(jīng)是前途無量的投資界新星了吧。

    “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重逢以后你還是狗如當初?！?/br>
    或許，只有她是狗如當初，甚至不如當初，而程惟知早遠勝當初。

    葉青決定吃半顆安眠藥。

    明日惡戰(zhàn)，今日不宜懷舊。

    —

    翌日六點，葉青醒了。

    欠債催人奮進，一百億逼得賴床小公主三年不賴床。

    葉青穿上一套穿了很多次的黑色西裝套裝。

    這是她當初在瑞士處理五叔葉敏達后事時買的，她每逢大事都會拿出來重穿。

    好似一種神圣的祭祀。

    戰(zhàn)服齊全，準備出發(fā)。

    她帶上文件，先去樓下看奶奶。

    “張阿姨，奶奶吃過早飯了嗎？”張阿姨一直負責照看奶奶。

    “吃過了，七小姐，老太太昨晚起夜了好幾次，您看要不要去歐醫(yī)生那兒復查？”

    葉青在孫輩里排行第七，就算葉家如今散得幾乎不剩人，張阿姨還是習慣這么稱呼她。

    葉青小聲說：“我今天一定抽出時間陪奶奶去歐醫(yī)生那兒，我等下和他聯(lián)系。”

    她推開了門，老人家正在看財經(jīng)新聞，床頭上有本當季紐約藝術(shù)展的畫冊。

    奶奶婚前是小有名氣的畫家，閑來無事會翻一翻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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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生日會怎么樣？”

    “挺好，程律林用心了?！彼幌胱屇棠虛?，撒了謊，“等下我去公司，處理完陪你去歐醫(yī)生那兒?！?/br>
    奶奶把電視聲音調(diào)小，“你別聽張阿姨瞎說，我是白天睡太多了晚上才睡不著?！?/br>
    怕她擔心，老人家對自己的病情是習慣性狡辯。

    “歐醫(yī)生非要你去，他說該拍片驗血了?！?/br>
    奶奶扁嘴抱怨：“醫(yī)生就想掙錢，我還以為小歐斯斯文文不這樣呢?！?/br>
    葉青莞爾，老小孩老小孩，真是一點沒錯。

    葉青很快和奶奶告別：“我走了，按時吃藥吃飯好嗎？”

    “去去去，我都多大了，輪得到你教訓我了？”

    奶奶把電視聲音調(diào)了回來，電視里正在播報華光集團重組的消息。

    老人家指指電視，問她：“這個華光，是不是程家主□□個華光？”

    “嗯?！比~青對葉氏的事是習慣性避談，“我來不及了，你照顧好自己哦！”

    她匆匆合上房門。

    她當然知道華光重組。

    華光是國內(nèi)最大的集團之一，也是苗林資本的母公司，華光集團目下由京州程家的主支掌握，實力、資本雄踞國內(nèi)各大財團的榜首。

    據(jù)說，華光的老程董年初輕微中風，這次重組和未來接班人有關(guān)。

    冒險把董事會提前到今天，也是程家主支如今明爭暗斗顧不上遠在清城的苗林資本，她能有機會見縫插針，做些有利于自己的安排。

    沒有程家主支的支撐，程律林這種完蛋玩意兒在葉氏根本坐不穩(wěn)屁股。

    今天的清城還是下雨，暴雨如注。

    葉青坐在車上，打開碎屏的手機，時間顯示不到七點。

    她按下程律林的電話號碼。

    每隔半分鐘打一次，每次響三下，一共三次。

    不出所料，他一個都沒接。

    打開通訊錄，換成董事會秘書梁睿中的電話。

    只響了一下，梁睿中接了。

    “喂，梁秘書，我聯(lián)系不上程律林，您先到公司招待董事們，我去俱樂部那里找他?！?/br>
    他要不愿起床，我也沒辦法。

    作為苗林資本派到葉氏的人，梁睿中清楚程律林的德行，為葉青感到不容易。

    “他是不是又在俱樂部通宵了？我回頭得和苗總說說……”

    苗總是程律林的母親，也就比兒子精干一百倍。

    “算了梁秘，我去接他就好了，他昨天也是幫我慶生?！?/br>
    這話鬼信梁睿中也不信，他安慰了葉青幾句，才掛斷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