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印在他白皙的臉上清楚可見，還滲出一絲絲血跡。

    她眼神如刀，臉色似冰，恨聲問他：“程惟知，你能不能清醒點、冷靜點說話？”

    程惟知捂著被劃破的，剩下的一只眼睛依然陰鷙，“你就由著他這么羞辱你？你好歹也是葉氏的總裁，他有什么資格這么罵你？”

    葉青嘲諷笑，不知是笑程惟知無知，還是笑自己無能。

    “城下之盟算什么合作？你別逗了，你高高在上，哪里知道快破產(chǎn)的心酸。”

    譏諷的神情掛在她臉上，“程惟知，我不知道你重組華光的路上遇到過什么，但葉氏這么多年什么樣我清楚。我倒是想和五叔一樣，撞死在雪山上，但我死了，我奶奶連醫(yī)藥費都沒了，葉氏上萬員工也什么都沒了?！?/br>
    他手指捂著的鼻梁骨紅得明顯，葉青終究心軟，問：“有沒有眼藥水和消毒的？”

    程惟知指了指客廳一角，她起身去拿出了藥箱，取出碘酒棉簽和眼藥水。

    “消下毒，再滴兩滴?！?/br>
    程惟知不肯接，他怒氣未消，“你幫我弄，你個沒良心都學(xué)會動手了?！?/br>
    好歹是愛過的男人，葉青拉掉他的手，用碘酒棉簽在傷口上狠狠按了幾下。

    程惟知倒抽冷氣，“你輕點?。∧憧烧娴臎]良心。”

    葉青手腕抬了抬，動作變得輕柔了點。

    消毒后，又打開眼藥水，替他滴了兩滴。

    滴上眼藥水的男人睜不開眼，可仍舊拽著她手腕，緊緊地，帶著偏執(zhí)不肯松手。

    “我發(fā)脾氣，也只是因為你。我聽不得他這么說你?！?/br>
    葉青去掰他的手指，一根根地掰開。

    “因為你是程家未來的接班人，你發(fā)的起脾氣。但我不是，我現(xiàn)在沒資格有脾氣。”

    葉青的手腕脫開了程惟知的桎梏，她揉著自己的手腕，終于沒忍住，落下了一滴淚。

    但只有一滴，她果斷地抹掉了。

    葉青收拾了藥箱，去了浴室洗漱。

    程惟知今晚疼得不止是眼睛，還有腦袋，或許還有別的，他沒能力去分清了，只覺得渾身都疼，疼到想發(fā)瘋。

    接下來的一整夜，兩人沒有再爭吵過任何事，葉青洗漱完，程惟知平靜地詢問她是否要干洗衣服，獲得同意后叫了管家。

    他自己去洗漱，出來后，看見葉青在沙發(fā)上抱膝而坐刷著手機。

    她堅持要睡沙發(fā)，程惟知沒有為難她，沙發(fā)寬大，他給她找了被子，把空調(diào)調(diào)高。

    只是等到她睡著，把她抱進(jìn)了主臥。

    他心愛的女人要么不睡，睡起來總是很沉。

    程惟知蹲在床頭，凝視著她的睡顏時，如是想。

    他取了電腦坐到臥室的書桌，通宵閱讀葉氏的材料，間或看一眼她，直到天亮前才撐不住打了個瞌睡。

    再醒來時，人去床空。

    程惟知記憶里的青青賴床功力不俗，而如今，七點不到，她已經(jīng)走了。

    他買的衣服被疊放整齊放在床尾，上面留了一張字條：

    【我會想個辦法安撫程律林，麻煩你不要插手，謝謝。改天再聊?！?/br>
    又是改天。

    挺好，干脆利落。

    沒關(guān)心他眼睛，沒替他蓋衣服。

    該有的套路，她一個都不做，沒良心的女人真牛逼。

    —

    奇維科技的總部在京州知名的軟件研發(fā)園區(qū)，在軟件園這種996高發(fā)辦公地帶，八點就能坐在在咖啡廳里的人寥寥無幾。

    葉青是第一個到的。

    店員剛開門，她沖進(jìn)去就點了四份濃縮加冰塊，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完。

    冰塊和□□雙重刺激下，她昏沉的腦袋總算條理清楚了點。

    她開始構(gòu)思給程律林的微信，反反復(fù)復(fù)修改了十五分鐘，點了發(fā)送。

    以程律林的作息，估計要四個小時以后才能看見。

    她又發(fā)了兩條短信后，點了英式早茶和三明治，雙腿交疊，坐在咖啡廳的落地玻璃窗前。

    奇維科技提供給戰(zhàn)略投資者的材料詳盡卻不啰嗦，堪稱優(yōu)質(zhì)標(biāo)的公司里的典范。

    昨夜身邊有個程惟知，葉青看得心不在焉，還好他早上睡著，自己能拔腿就溜。

    他是趴在書桌上睡著的。

    葉青心里暗叫不好，想著，自己是不是應(yīng)該給他蓋個被子再走，比較合適？

    葉青把sim卡2里的那個號碼找了出來，手指停在輸入框上，足有一分鐘那么長。

    滋滋—

    有消息打斷了她的糾結(jié)。

    是樂容。

    作為一個盡職的秘書，她一大早發(fā)給了葉青洋洋灑灑上千字的盡調(diào)問題。

    附送微信一條：【老板，我們加班到凌晨寫完的t^t】

    葉青笑了，想起歐逸明調(diào)侃她總是磋磨樂容，她回：【下個季度漲工資怎么樣？】

    樂容給她連發(fā)了五個歡呼萬歲的表情。

    連秘書都這么努力，她還管什么程惟知著涼不著涼？

    這么大人了，著涼也會自己去看醫(yī)生。

    葉青專心研讀起了盡調(diào)問題。

    園區(qū)里，上班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咖啡廳的人流絡(luò)繹不絕，所有桌子都有了客人。

    一對小情侶這時來打斷葉青的專心：“不好意思，都坐滿了，你對面能坐會兒嗎？”

    葉青點頭，兩人并肩坐下，一個吃三明治一個吃小蛋糕，過了會兒又互相交換。

    女孩說：“我給你包里塞了件開衫哦，你辦公室空調(diào)太涼了?！?/br>
    男孩說：“親愛的最好了。”

    女孩嬌嗔：“你著涼還不是我倒霉，我陪你去看啊？”

    男孩傲嬌：“你別陪呀？切，你才不會不管?！?/br>
    熱戀里的小情侶秀恩愛，讓人牙疼。

    葉青繼續(xù)低頭看材料，眼不見心不煩。

    她也熱戀過，這種嘴硬心軟的美好，只有熱戀的人才有。

    /“我給你背包里放的衣服，飛機上冷你記得穿?！?/br>
    “你要不放心和我一起回去唄?！?/br>
    “我才沒不放心你呢?！?/br>
    “那你還那么多話，還偷我衣服。”他臨走穿身上那件被她扒了下來，只能打開箱子再找一件。

    “穿你一件衣服叨叨一路了，程老師你還沒老就啰嗦了?！彼种盖弥较虮P，看見了機場屋頂，“你落地一定要給我發(fā)消息?！?/br>
    “我才不發(fā)消息呢?！背涛┲讼滤鷼獾哪?，“我要給你打電話?！?/br>
    她最終沒接到那個電話。/

    三年前送他去機場時，她也是這么嘴硬心軟的不舍。

    但今早，她卻走得果斷。

    沒有不舍。

    她害怕程惟知醒來，單純的害怕，不想和他面對面。

    秦優(yōu)和葉青約好十點在奇維科技的總部大樓前碰面。

    秦優(yōu)一如既往的干練打扮，上襯衫下西褲，最突出最囂張的是胸前的一枚鉆石胸針，每顆鉆石上都寫著“大佬有錢”。

    相比之下，葉青身上這套黑色套裙低調(diào)了許多，秦優(yōu)咬耳朵問：“怎么穿這套？”

    葉青從瑞士扶靈回國時，秦優(yōu)是唯一去接機的朋友，她對這套衣服印象極深。

    “昨天董事會穿的，沒來得及換。”

    “哈？”秦優(yōu)一副沒想到的意外表情。

    葉青還沒問“你有什么好驚訝”的，奇維科技的創(chuàng)始人已經(jīng)迎了出來。

    奇維的兩位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是京州大學(xué)的同學(xué)，一男一女，男創(chuàng)始人負(fù)責(zé)解說商業(yè)版圖，女創(chuàng)始人負(fù)責(zé)解說技術(shù)概要。

    兩個小時的盡調(diào)里，遇到尖銳問題時，兩人只需要對視一眼，其中一人就會開口作答，另一人從旁補充。

    這種默契度，葉青和秦優(yōu)都是第一次見。

    盡調(diào)很順利，結(jié)束時，男創(chuàng)始人卓總站起來客氣道：“我還要去趟生產(chǎn)線，中午讓祝總陪二位午餐?！?/br>
    女創(chuàng)始人叫祝心悅，她笑著點頭接道：“我們?nèi)唤韼骄劬?，不讓他們男人參與，如何？”

    祝心悅落落大方、機敏專業(yè)，是科技圈里最出名的才女工程師，葉青和秦優(yōu)都有意和她深入交談。

    三人一齊下樓去餐廳，路過門廳時，奇維的清潔工正在收拾許多玫瑰和氣球，都是少女心的粉紅色。

    葉青問：“?？?，你們公司活動？”

    祝心悅點頭：“昨天七夕，我們行政做的公司活動?！?/br>
    葉青把這個節(jié)日忘記了，完完全全地忘記了。

    所以，昨天是她第一次和程惟知過“節(jié)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