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靜靜打量著眼前的年輕人。

    良久，開口問：“方便告訴我，你是怎么認識青青的嗎？”

    程惟知的目光不安游走在辦公室各處，屋子里還沒有擺放擺件，空空蕩蕩。

    他得給她添點，在這種時候，程惟知腦海里驀然就現(xiàn)出這么個完全不相干的事情。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回過神來。

    葉老太太的目光堅定卻柔軟，清淺的笑容慈祥溫和。

    程惟知知道，這個答案，若是葉青在，她不會允許他說出來，但他還是說了出來。

    “三年多前，倫敦?！?/br>
    *

    葉青還不知道程惟知那里的“慘劇”，她作為今日的東道，先是致辭，再是剪彩。

    儀式結(jié)束后，還要送一眾貴賓離開。

    在她忙碌的間隙，連櫻走來挽著她胳臂，一邊揮手讓記者拍照，一邊在她耳邊輕聲說：“下回聚，是今晚動手吧？”

    “下回見面請你吃慶功宴?！?/br>
    兩人相視一笑，連櫻轉(zhuǎn)向記者的話筒落落大方地接受采訪：“很喜歡，很高興。說來我爺爺其實是清城人，剛剛拍了很多照片，準備下次回家給他老人家看呢。”

    小櫻花在鏡頭前，永遠都是最耀眼的那個，葉青則不喜歡站在聚光燈下，她退后幾步遠離閃光燈的范圍。

    正要離開，卻看見不遠處，裴黎在沒有聚光燈的角落里，看著她。

    裴黎來得很晚，加上她跟著程律林一起到場，所有知情人都有意識地隔開她和葉青，以免出現(xiàn)沖突。

    連櫻結(jié)束采訪后就先行離開，葉青先送了重要貴賓上車，其他的人則留給秦優(yōu)或樂容她們送。

    她得先去找奶奶，再去找那位程老師，今夜對她，最重要的事情都在后面。

    她換了藍牙耳機往未來的集團總部大樓走去，才走幾步，突然被人攔住。

    裴黎在燈下站著，身上是一件當季caelyn的高定，拼接撞色、艷麗奪目。

    相比之下，她的神色則落寞寂寥，和這件絢麗的高定格格不入。

    葉青抬腳要繞過她，裴黎動了動身體，又攔住了她的路。

    如此反復了三次，葉青開了金口：“裴小姐？”

    裴黎：“葉總，我想和您聊聊?！?/br>
    葉青看了看手機，已過八點，程惟知晚上11點還要飛回港城，她的時間根本不多。

    被deadline壓著，葉青的語氣、脾氣都好不到哪去。

    “沒空聊，別擋我道?！?/br>
    樂容和齊凱峰遙遙看見裴黎攔著葉青，忙不迭地趕過來，樂容抬手攔住裴黎：“裴小姐，麻煩你自重?！?/br>
    “葉總，幾分鐘時間?！?/br>
    “裴小姐，您再不走，我只能叫人來拍了?！睒啡菥媪怂?。

    葉青則撥通了程律林的電話，程律林接起時欣喜又意外，他也在會場里找葉青，可找了一圈也沒找到。

    “你在哪呢？”

    “裴黎攔著我，會場東面三百米，你自己過來看?！?/br>
    “靠?！?/br>
    沒一會兒，程律林跑了出來，看見這場景就讓身后保鏢把裴黎帶走。

    他不住和葉青解釋，但葉青也懶得聽。

    會場里，許多工人已經(jīng)在進場拆設(shè)備，還有一些拿了邀請函的合作商家屬或員工逗留在會場拍照，故而不遠處這場sao動被許多人看見。

    “那不是……裴黎嗎？”

    “旁邊的那是誰？有點像連櫻？”

    “我去，線下當場開撕了？”

    “好像不是誒，好像是今天葉氏的女總裁？”

    葉青耳力好，都聽見了?！皹啡?，去把人都疏散了?！?/br>
    樂容應(yīng)下，葉青又對程律林說：“律總，你聽好了，當初訂婚，我圖錢你圖位，各取所需，我清楚明白這個道理，這些年該給苗林的錢一分沒少，不該置啄的事情一件沒多嘴。但這回你上趕著把把柄往我手里送，就別怪我做不到好聚好散了。明白？”

    程律林臉上寫著“不明白”。

    但葉青已經(jīng)把話說完，一句都不想再解釋。

    “齊凱峰，找保安來，趕人。”

    葉青真慶幸，秦優(yōu)常用的那家保鏢公司實力雄厚，今天給自己抽調(diào)了百人的團隊，現(xiàn)在正好能用上。

    保鏢忙著干活，葉青接到了奶奶的電話。

    她欣喜地接起來，“奶奶，怎么樣？剛剛看到了嗎？”撒嬌討賞的語氣，像回到了小時候剛學畫畫的樣子。

    奶奶聲音很輕，帶著病人的虛弱，也帶著長輩的欣慰，“今天有很多很多的意外之喜?！?/br>
    “真的？”

    “真的?！蹦棠淘偃隙ǎ┝苏f，“我先回去了，你忙著收尾吧，我叫張阿姨和司機來接我走了?！?/br>
    “嗯！”

    葉青今日的快樂，又加了一分。

    身后的嘈雜影響不了她興奮快樂的心情，幾乎是小跑著，她往葉氏新大樓去。

    綠色的指示燈還閃著，大堂、電梯、秘書區(qū)、推門。

    可一進去，葉青的臉就拉了下來。

    落地窗前，程惟知一個人立著在吞云吐霧，完美的側(cè)顏在煙霧里透著股妖孽。

    她三步并作兩步，沖到窗邊，抽掉了男人手里的煙頭。

    “我明天就給這兒裝煙霧報警器?！彼昧藗€垃圾桶把煙頭按滅，一切都臟兮兮的，煙灰、粉塵和不知道哪來的白砂，都卡在她的指尖里。

    葉青氣沖沖地去洗手，程惟知跟在她后面，站在化妝間外，從鏡子里瞧她洗手。

    他辯解：“女王，我錯了，無聊才抽一根的。”

    葉青沒好氣白他?！暗任液軣o聊嗎？”

    辦公室和洗漱間所有的燈光，只有一盞黃色的鏡燈亮著，程惟知在黑暗里目光灼灼，懇求的語氣說：“給壽星一個特權(quán)，不生氣了，下次肯定不抽?！?/br>
    算了，也不是專門來生氣的。

    “以后少抽點。”他的保證根本做不得數(shù)。三番兩次看到他抽煙，葉青十分懷疑這男人背著她的時候，到底一天多少根。

    他漫不經(jīng)心地回應(yīng)了句“好”，和她一起走回窗邊。

    葉青興奮地指著窗外的星河燦爛，“路盲先生，surprise！以后呢，你每次來我都提前告訴你是什么顏色，你沿著燈自己開車來找，我就在燈的終點。怎么樣？這個生日禮物是不是特別豪氣特別有創(chuàng)意？”

    葉青其實是沒什么儀式感的人，程惟知知道她，向來只選合適的不選意外的。

    今天突然就嘰嘰喳喳、嘮嘮叨叨、上躥下跳，全是炫耀的情緒，十分難得。

    他順著葉青的手指看過去，海灣開發(fā)區(qū)蜿蜒綿長的白砂海岸與璀璨的燈火相得益彰，只有仔細看過去，才會發(fā)現(xiàn)道路中隱隱閃著的、只屬于他的禮物。

    葉青講著如何布置、如何調(diào)試，說得口干舌燥也不見這個男人回應(yīng)。

    “怎么樣??？誒，你說句話啊。”

    葉青眉峰已經(jīng)皺了起來，難道這種“豪禮”小程總還不滿意？

    程惟知噙著笑，最后說了句：“就這？”挑眉的樣子極為挑釁。

    葉青差點給氣暈過去，跳起來要打他，被程惟知抓住了手腕，人高馬大的他仗著身高控制住“暴跳如雷”的她。

    “我以為你還能再多一點什么呢?！?/br>
    “多什么多?！比~青嗔怪地把手抽回來，“你知道這套玩意兒多貴嗎？”

    葉青花這錢的時候，樂容不知道多少次說了她像“周幽王烽火戲諸侯”，說小程總好好一帥哥活出了“褒姒”的氣息。

    “不喜歡我收回?！?/br>
    葉青去翻他車鑰匙要沒收，被程惟知躲了過去。

    “餓了，飛機餐我沒吃。等著吃蛋糕?！?/br>
    葉青帶著他出辦公室，綠色指示燈又指出了一條新路，“跟著走。”

    氣勢洶洶的樣子，換來程惟知無奈搖頭笑笑。

    兩人并肩走在路上，程惟知問：“為什么今天的燈是綠色？”

    “綠色是希望啊，我百度的。”

    程惟知默了下，心想這什么百度回答，提醒她：“你知道綠色是帽子的顏色嗎？”

    “你少胡思亂想了，又不是你戴?！本褪值貌辉诤酢?/br>
    說話間，已經(jīng)走到了開發(fā)區(qū)內(nèi)的海景公寓，離葉氏總部步行不過十分鐘，是所有工作狂夢想的步行上班距離。

    她走到門禁控制處，調(diào)開頁面，“來，程老師，輸指紋照你的帥臉?！?/br>
    程惟知想起在自己公寓那次，他也讓她輸入，可被她明確的拒絕。

    “我不要，我那兒你怎么不錄？這不公平?！?/br>
    可他嘴上說不要，身體卻很誠實，把食指交了出去，把臉湊了上去，系統(tǒng)三秒后大聲播報“錄入成功”。

    葉青撇撇嘴，都懶得再諷刺他的口是心非。

    葉青的公寓在頂層，還沒進門，程惟知就嚷嚷：“蛋糕呢？快拿來。”

    葉青走到冰箱前，“哐”一聲拉開，里面塞著滿滿當當?shù)氖巢?，面粉、黃油、牛rou、蔬菜、水果，甚至連薄荷葉都有。

    “在這兒呢，等著程大廚動手做出來?！?/br>
    程惟知帥氣的臉上寫滿了“無語”，他知道自己又被套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