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點(diǎn)，王氏的怒氣又燒了起來，她對大周氏沒有怨言，可小周氏，直接帶臭了兩個女兒的名聲。魏嬈好歹姓魏，有魏二爺留下來的忠臣美名，有勤儉持家教子有方的魏老太太替她cao持，她的兩個女兒有什么？

    “周”這個姓氏，早被壽安君母女三人敗壞了！

    心情不好，王氏那勉強(qiáng)的笑容也越來越難以維持。

    壽安君往她這邊看了好幾眼。

    “外祖母，這是我祖母送您的佛珠，說是請凈空大師開過光的?！蔽簨平斜烫野炎婺杆偷膲鄱Y拿了出來。

    壽安君不信神佛，對這些也沒有興趣，佛若會滿足信徒的愿望，天下就不會有那么多的貧窮困苦。

    見王氏目光欣羨地看著這串佛珠，壽安君便將佛珠放回盒子，叫身邊的丫鬟拿去給王氏：“你信佛，這珠子賞你吧，你每日多轉(zhuǎn)幾圈，心氣一順，自然能長命百歲。”

    王氏與魏嬈都震驚地張開了嘴。

    王氏受寵若驚，說話都結(jié)巴了：“母親，這么貴重的珠子，您真的送我了？”

    壽安君笑道：“當(dāng)著孩子們的面，我還哄你不成？”

    王氏高興得啊，哪里是得了一串佛珠，簡直就像將真佛請到了家。

    壽安君見了，在心里翻了兒媳婦一個白眼。

    當(dāng)年兒子死了，她找來王氏說話，表示如果王氏要改嫁，她當(dāng)婆母的絕不阻攔，還會送王氏一份嫁妝，王氏倒好，哭得好像她要趕她出門似的，寧可死也不肯走。過了兩年，壽安君心疼兒媳婦守寡無趣，送了一支玉做的好玩意給她解悶，回頭兒媳婦躲了她好幾天，至今壽安君都不知道兒媳婦到底喜不喜歡那份禮物，有沒有用過。

    那兩樣，哪個不比這串木頭做的佛珠好？

    魏嬈悄悄扯了扯外祖母的袖子，眼中全是不滿，那可是祖母的一片心意！

    壽安君拍拍她的手，低聲道：“放心，等你祖母過壽了，我送她一份更好的。”

    佛珠擱在她手里也沒有用，兒媳婦喜歡，就先送兒媳婦吧，看在佛珠的份上，這幾日兒媳婦也不會陰陽怪氣地給嬈嬈添堵。

    家和萬事興，人到老年，只求這一樣。

    第5章

    得了一串大師開過光的佛珠，王氏果然恢復(fù)了笑容，而且笑得比之前更好看了。

    正所謂拿人手短，王氏就是對魏嬈母女有一萬個不滿，看在那串佛珠的份上，她也沒臉在近期挑魏嬈的錯。

    今日的閑莊格外熱鬧，到了晌午快要開宴了，莊外傳來馬蹄聲，竟是元嘉帝派了人過來，給壽安君送壽禮。

    這樣的圣寵，拿多少回都像第一次拿一樣虔誠，壽安君不敢有半分拿喬，認(rèn)為自己就該被元嘉帝這樣對待，馬上率領(lǐng)一家老小主仆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閑莊第二進(jìn)的大院，按照長幼尊卑的順序跪下，磕頭謝恩。

    元嘉帝派的是他身邊第二得用的鄭公公，鄭公公一露臉，足以彰顯元嘉帝對壽安君的重視。

    “多日不見，老太君精神矍鑠，瞧著越發(fā)年輕了?！毙甑弁踝鄣氖ブ?，鄭公公雙手扶起壽安君，笑容滿面地道。

    壽安君笑道：“都六十了，哪還能年輕，昨夜突降大雪，皇上可有受寒？”

    鄭公公道：“昨夜降雪時，皇上還在御書房看折子，及時添了衣裳被子，老太君不必掛念?！?/br>
    壽安君點(diǎn)點(diǎn)頭，看眼旁邊小太監(jiān)們端著的一箱箱壽禮，眼中是藏不住的思念。

    從元嘉帝出生，她就一直在元嘉帝身邊伺候了，抱過無數(shù)次，奶過無數(shù)次，親眼看著他從襁褓里咿咿呀呀的小娃娃長成玉樹臨風(fēng)的少年，親眼看著他從一眾皇子里脫穎而出繼承大位，在壽安君心中，她不配做元嘉帝的母親，但她對元嘉帝的感情，勝過親生。

    親生的那個，她見的次數(shù)、陪伴的時間反而少的可憐，十幾年積攢了多少虧欠，卻只得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府里正要開席，公公賞光，吃完再走吧？”

    緬懷過后，壽安君誠心地邀請道。

    鄭公公推辭了：“雜家還要回宮復(fù)命，這便告辭了，老太君多保重?！?/br>
    宮里的人都忙，壽安君明白的，親自將鄭公公一行送出閑莊，一直到宮里的車隊(duì)走遠(yuǎn)了，壽安君才率領(lǐng)一家老小折回宴席上。

    “母親，皇上專門派了一支車隊(duì)過來，大張旗鼓的，京城、附近的百姓肯定都看見了，這份榮耀，那些名門世家的誥命夫人都沒有呢。”婆母在皇上面前得臉，王氏也與有榮焉，歸根結(jié)底，小周氏才是害她兩個女兒名聲受累的罪魁禍?zhǔn)住?/br>
    壽安君笑得淡淡：“我在莊子上住的逍遙快活，城里的事我懶得管也不想提，以后這話你們也最好別說，我聽了心煩?！?/br>
    王氏笑容一僵，下意識地看向大周氏、霍敬常夫妻。

    夫妻倆若無其事地吃著飯，并沒有看她。

    但王氏還是覺得傷了顏面，低下頭，到宴席結(jié)束，她都沒好意思再說一句話。

    “娘，嫂子沒有壞心，她以為您聽了那話會高興才說的?！?/br>
    飯后，大周氏扶著壽安君去內(nèi)室休息，壽安君躺在床上，大周氏跪坐在床邊，親自給老母親捶腿。遠(yuǎn)嫁太原，她最思念的就是母親，可惜家里生意大人也忙，難得能抽出時間趕回京城盡孝，就連這次，她與夫君住上兩晚就又要走了。

    壽安君看著長女，苦笑道：“我知道，她就是笨，不懂別人到底想聽什么?！?/br>
    王氏這個兒媳婦，有小心眼，但并不壞，否則就是王氏不愿意走，壽安君也不想留個黑心的兒媳婦禍害家里。

    聊過王氏，大周氏壓低聲音問：“娘，您說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對您的恩賜不斷，卻決口不提接meimei娘倆回京，我聽說，這兩年皇上一次都沒有去過西山行宮？當(dāng)初是他非要帶meimei進(jìn)宮的，兒子也給他生了，他真就甩手不管了？”

    大周氏替meimei不值，人人都指責(zé)meimei狐顏媚君，內(nèi)情只有自家人知道，明明是元嘉帝貪圖meimei的姿色。

    提到這個，壽安君連苦笑都笑不出來了。

    元嘉帝小的時候，她還能看出他的心思，后來孩子越來越大，心思也越來越難猜了。在宮里的時候都猜不準(zhǔn)，眼下都出宮二十多年了，便是偶爾見面也只是彼此噓寒問暖說些客套話，元嘉帝對小女兒的心，壽安君是真的沒把握。

    “雷霆雨露都是君恩，聽天由命吧?！奔热徊虏煌敢矝]什么辦法可以干涉，壽安君干脆不去想那些，“你meimei的脾氣，住在宮里那巴掌大的地方必然約束，何況還有太后壓著她，娘倆搬去行宮，未必是件壞事?！?/br>
    壽安君看不透元嘉帝，可她太了解太后娘娘了，女兒能遠(yuǎn)離太后，壽安君真心覺得是件好事。

    大周氏想了想，贊同地點(diǎn)點(diǎn)頭。

    “玦哥兒不小了，你們兩口子打算什么時候給他張羅婚事？”

    壽安君叫長女坐到她身邊說貼己話，她的腿沒什么毛病，不用一直敲。

    大周氏重露笑顏，輕聲道：“慧珠挺討人喜歡的，娘覺得如何？”

    壽安君就知道長女在打親上加親的主意，卻一口否決了此事：“霍家有天南海北的生意要打理，將來都會落到玦哥兒頭上，慧珠天真無邪沒有城府，不適合做霍家的主母?；壅湫臍飧撸恍囊尥鯇O貴族，也不合適，嬈嬈就更不用說了，魏老太太絕不會讓她嫁給商戶，所以啊，你趁早去相看別家合適的姑娘吧?！?/br>
    大周氏聽得目瞪口呆，敢情倆侄女一個外甥女，都做不成她的兒媳婦？

    “聽我的沒錯?！眽郯簿詈蟮?，然后閉上眼睛，打盹兒睡覺。

    大周氏心中不服，婚嫁這事，終究還要看孩子們是否投緣，接下來半年兒子會料理京城的分店，免不得時常來閑莊孝敬外祖母，表哥表妹見的多了，也許就能湊成一對兒良緣呢？侄女慧珠、外甥女嬈嬈，哪個她都稀罕。

    魏嬈在京城憋了一冬了，今日這么好的雪景，她可不想錯過。

    姨母扶走了外祖母，魏嬈便叫上表哥霍玦、表妹周慧珠、霍琳，去走廊拐角商量出門賞雪之事。表姐周慧珍素來以大家閨秀的行事作風(fēng)要求自己，這種事她從不參加，所以魏嬈并沒有多此一舉叫上她。

    周慧珠與魏嬈興趣相投，都很貪玩，立即表示同意。

    霍琳看向哥哥。

    霍玦看著魏嬈道：“外祖母怕是不許?！?/br>
    魏嬈笑道：“表哥多慮了，咱們外祖母最不講究那些俗禮了，只想咱們玩得開心，不信你問慧珠，知道我們貪玩，外祖母每年都給我們做幾身男裝預(yù)備著呢。”

    周慧珠連連點(diǎn)頭，拉著霍琳的手道：“琳jiejie跟我差不多高，我的衣裳你應(yīng)該能穿，這就隨我去換男裝吧?！?/br>
    說完，她都不給霍琳拒絕的機(jī)會，笑嘻嘻地拉著霍琳跑了。

    魏嬈再對霍玦道：“表哥若是不去，我叫李公公挑兩個護(hù)院跟著我們?！?/br>
    李公公、柳嬤嬤是外祖母在宮中做事時身邊的小太監(jiān)、小宮女，外祖母出宮時，元嘉帝把這兩人也賜給了外祖母，如今李公公專管閑莊的外宅之事，柳嬤嬤負(fù)責(zé)內(nèi)宅，兩人合力，協(xié)助外祖母將閑莊打理得井井有條。

    霍玦看著魏嬈花瓣般嬌嫩美麗的臉，無奈道：“還是我陪你們吧。”

    魏嬈就知道這位表哥不可能放她們?nèi)忝脝为?dú)出門，叫霍玦去前院稍等，她也要去換衣裳。

    霍玦轉(zhuǎn)身往前面走，顛了顛腰間的荷包，里面有銀票有碎銀，應(yīng)該夠用，無需再差小廝去取。

    “表少爺要出門嗎？”看到一身藍(lán)袍的霍玦，李公公特意過來詢問道。

    霍玦笑了笑，神色如常：“三月雪景難得，我陪姑娘們出去逛逛?！?/br>
    李公公懂了，只要四姑娘來閑莊，或去遛馬或去踏青或去狩獵，總歸不會老老實(shí)實(shí)在閑莊待著。

    “二姑娘、四姑娘肯定要騎馬，表少爺與表姑娘要如何安排？”李公公客氣地問道。

    霍玦面露詫異，兩位表妹竟然都會騎馬？

    不過，他從李公公的臉上得到了答案。

    “都備馬吧?！被臬i道，他的meimei霍琳，同樣會騎馬。

    李公公去安排了，霍玦等了片刻，看到周慧珠、霍琳聯(lián)袂而來，兩個小姑娘果然都換上了男裝，只是姑娘就是姑娘，眉眼中的柔美明麗、身量的纖細(xì)嬌小，根本騙不了人，換裝更多還是為了便宜行動吧。

    “怎么，還想狩獵？”霍玦看著二女肩上的箭囊問。

    周慧珠笑道：“那當(dāng)然，雪地里全是兔子腳印，咱們只要跟著腳印走，肯定能逮到兔子?！?/br>
    正說著話，魏嬈也來了。

    霍玦抬頭，這一看，他的視線再難從魏嬈身上移開。

    魏嬈竟然穿了一身大紅色的勁裝，腰佩寶劍，腳踏黑靴，鑲嵌著寶石的墨色腰帶勾勒出一把雙手可握的纖纖細(xì)腰。她的頭上戴了一頂金邊黑紗帽，帽冠上嵌著一顆荔枝大小的珍珠，在陽光下閃爍著潤澤的光芒。

    這樣一身打扮已甚是搶眼，但與魏嬈那張仙姿玉色的臉比，立即成了襯托紅花的綠葉。

    黛眉明眸，雪膚朱唇，扮成男裝，走起路來竟也沒有女子的矜持畏縮，英姿颯爽風(fēng)度翩翩，作為一個聽多了贊譽(yù)的男人，面對這樣的魏嬈，越走越近笑容也越來越晃眼的魏嬈，霍玦的心底竟然升起一絲毫無道理的自慚形穢。

    “嬈jiejie，你這樣真好看！”

    霍玦怔住之時，第一次看到魏嬈如此打扮的霍琳驚艷地跑了過去，圍著魏嬈瞧個不停。

    魏嬈逗她：“誰叫你跟錯了人？你若隨我回屋，我也給你這般打扮?！?/br>
    霍琳有自知之明，便是給她穿同樣的衣裳，她也穿不出嬈jiejie的豐姿。

    “好了，咱們出發(fā)吧，我知道一條上山的路，那邊人少，雪多半還沒被人踩過?！?/br>
    眺望云霧山的方向，魏嬈心神激蕩地道。

    第6章

    出閑莊，往東五里便是云霧山，其實(shí)人在閑莊，便已能眺望云霧山四時的秀麗與巍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