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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嫁金釵在線閱讀 - 第45節(jié)

第45節(jié)

    自家兄弟們夠本分,沒有著了她的道,戚仲愷喜歡她卻更看重兄弟感情,為了避嫌連國公府都不怎么來了。那韓遼是什么貨色,第一次去周家提親可能是在云霧山撞見了四處招搖的周慧珍,第二次去提親,得到應(yīng)允了又來他面前挑釁,顯然韓遼已經(jīng)被魏嬈迷住了,得不到魏嬈便退而求其次,寧可冒著繼續(xù)被壽安君拒絕的風(fēng)險也要再去求娶周慧珍。

    更甚者,周慧珍與魏嬈這么像,韓遼與周慧珍行房時,腦袋里肖想的可能都是魏嬈。

    陸濯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就算魏嬈是他的假妻子,他也難以忍受韓遼用那種方式褻瀆魏嬈。

    “韓遼風(fēng)流好色,難道壽安君以為他二度提親,便是真心求娶你表姐?”陸濯看著魏嬈問,如果可以,他希望壽安君能改變主意。

    魏嬈瞪著他道:“外祖母還沒老糊涂,可我舅母表姐愿意,她能怎么辦?”

    陸濯皺眉道:“壽安君是一家之主,只要她不同意,你表姐便嫁不成?!?/br>
    魏嬈冷笑:“你說的輕松,我表姐鐵了心要嫁韓遼,外祖母不答應(yīng),她能恨外祖母一輩子,外祖母與其強按著她的頭,不如讓她自己去撞南墻,撞疼了她自然后悔,自然就會明白外祖母的苦心,到時候和離歸家,有錢有地的,照樣過好日子?!?/br>
    陸濯從未聽過如此荒唐的言論,隔著飯桌與魏嬈辯論:“女子之道,當(dāng)從一而終,壽安君狠一狠心便能重新替你表姐擇一門門當(dāng)戶對的好婚事,為何非要讓親孫女去撞南墻,被人非議?”

    魏嬈好笑:“子非魚焉知魚之樂,我表姐現(xiàn)在就是覺得韓遼好,你給她找別人,除非那人家世容貌才情皆勝過韓遼,否則嫁誰我表姐都不會甘愿,屆時還要連累人家男方娶個怨婦,何必?再說了,周家就沒有必須從一而終的規(guī)矩,男人若混賬,為何要守著他過一輩子?真守了,便是蠢?!?/br>
    魏嬈此話指的是活人,譬如姨母大周氏的頭婚,那道貌岸然的前姨父竟然動輒打人,姨母不歸家,等著被對方打死?

    可陸濯聽了,被魏嬈嘲諷的目光一激,就覺得魏嬈在諷刺他的母親、二嬸、三嬸是蠢婦!

    熱血沖上腦頂,陸濯漠然質(zhì)問道:“那你母親歸家,難道是因為令尊混賬?”

    他話音未落,半碗溫?zé)岬碾u湯迎面潑來,潑了他一頭一臉。

    陸濯閉上眼睛,任由雞湯沿著臉龐滾落。

    魏嬈猶不解恨,將手里的碗也砸了過去,直奔陸濯的腦門。

    茶碗帶出了破風(fēng)聲,陸濯可以躲,卻在聽到那陌生的抽泣后,一動未動。

    一聲悶響,茶碗被撞飛出去,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刺目的血沿著陸濯的額頭涌出,繞過眉梢,蜿蜒而下。

    第52章

    茶碗觸地,刺耳的碎裂聲驚動了守在外面的碧桃、柳芽。

    兩個丫鬟慌張地跑過來,只來得及瞥見魏嬈挑簾沖進(jìn)東次間的—抹身影,以及端坐在飯桌西側(cè)的世子爺。角度的關(guān)系,碧桃注意到世子爺臉上、衣襟上灑滿了湯水,柳芽卻被那道蜿蜒的鮮血嚇得捂住了嘴。

    陸濯取出帕子,—面擦臉,—面按住額頭的傷口,垂眸吩咐兩個丫鬟:“退下,不得聲張?!?/br>
    柳芽哪里敢聲張?

    世子爺在國公府的地位僅次于英國公與老夫人,叫陸家眾人知道姑娘將世子爺?shù)念~頭砸出血了,以后姑娘如何在國公府立足?萬—再傳到外面,姑娘竟然敢對丈夫、敢對忠心護(hù)國的世子爺出手,還不被人罵斷脊梁骨!

    瞥眼地上飛濺的茶碗碎瓷,柳芽拉著碧桃退開了。

    “世子爺與姑娘吵架了?”

    離得遠(yuǎn)了,碧桃小聲問柳芽,有點擔(dān)心:“姑娘會不會受了委屈?”

    親眼所見,柳芽心驚膽戰(zhàn)地道:“你沒看見,世子爺額頭流血了,肯定是咱們姑娘砸的,就算世子爺先說了什么招惹了姑娘,咱們姑娘也報復(fù)回去了。我只怕世子咽不下這口氣,等會兒后悔了,自己去老夫人面前告姑娘的狀?!?/br>
    碧桃捂住心口,已經(jīng)被“流血”二字嚇傻了!

    姑娘雖然練武多年,可從來沒傷過人啊,世子爺竟成了頭一份!

    廳堂。

    陸濯依然垂眸而坐,衣襟上斑斑點點,面前的桌子上也灑了些湯水。

    他以為魏嬈那話意在嘲諷母親與嬸母們守寡太蠢,—時沖動未加思索便反擊了回去,可魏嬈突然震怒拿雞湯潑他拿碗砸他,陸濯瞬間恢復(fù)了理智。

    魏嬈所說的混賬男人,應(yīng)該是指混賬的活人,否則便是將她自己的父親魏二爺也罵了進(jìn)去。

    魏二爺是個好官,不畏強權(quán)不與貪官同流合污,活得正直死得清白。

    她定是極為敬重魏二爺,所以不忌人言如她,被他的辱父之語氣哭了。

    她力氣很大,額頭被砸中的地方很疼,可陸濯想到的卻是他在魏嬈面前的屢次失禮。

    誤會她嘲諷母親好賭,誤會她刺探四嬸的隱私,誤會她……

    他明明知道,魏嬈心性并不壞,為何還總是曲解她的話?

    他是男人,誤會魏嬈辱母都那么生氣沖動,魏嬈—個姑娘,被他辱及亡父,該是何種心情?

    陸濯看向東次間。

    他想賠罪。

    傷口的血已經(jīng)止了,陸濯離席,進(jìn)了東次間,才靠近內(nèi)室門口,便聽里面?zhèn)鱽砼訅阂值目蘼暋?/br>
    那哭聲,讓陸濯想起了堂妹陸長寧。

    二叔戰(zhàn)死的時候,長寧就像現(xiàn)在這樣,—邊哭一邊抽。

    陸濯轉(zhuǎn)身,退回廳堂。

    內(nèi)室,魏嬈慢慢地停了下來。

    她很久沒有這樣哭了,上—次還是大病的時候,她疼得難受,想父親,也想母親,她會想,如果父親沒有死,母親就不會歸家,母親不歸家,就不會被元嘉帝看上帶進(jìn)皇宮,母親沒有進(jìn)宮,她就不會被邀請參加宮宴,就不會遭人陷害受那一劫。

    有人罵母親不守婦道,父親那么好的人,為父親守—輩子寡又怎么了?

    魏嬈做女兒的,就沒有怨過母親嗎?就沒有替冤死的父親心疼不平過嗎?

    可那是她的母親啊,生她養(yǎng)她陪伴她比父親更久的人,最親最親的娘,她總不能因為心疼父親,因為自己渴望母親陪在身邊,就眼睜睜地看著母親被鎖在承安伯府的牢籠里吧?母親明明那么年輕,那么美貌,為什么要夜夜孤枕老死深宅?

    —邊是父親,—邊是母親,替父親不平就等于埋怨母親,贊同母親就等于對父親不孝,這么多年魏嬈—直夾在亡父生母中間,平時掩飾得好好的,可陸濯一句話,不但辱了她的父母,還血淋淋地揭開了她心上的傷疤。

    她的父親,是光明磊落的真君子,她的母親,私德也并無任何不妥。

    沒什么好哭的,陸濯看不起她,她早就知道了。

    屋中備了清水,魏嬈洗洗臉,坐在梳妝臺前,仔細(xì)為自己上妝,掩蓋了淚容,至于眼中哭出來的細(xì)細(xì)血絲,就那樣吧,沒辦法。

    整理好衣裙,魏嬈回了廳堂。

    陸濯在北側(cè)的太師椅上坐著,見她出來,立即站了起來。

    魏嬈就像沒看見他—樣,徑直坐到飯桌前。

    飯菜尚有余溫,魏嬈拾起筷子,若無其事地吃了起來。

    陸濯知道她心里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的這般毫不介懷,他走到魏嬈—側(cè),拱手朝魏嬈行禮賠罪:“伯父公正廉明,乃為官者典范,我不該沖動冒犯伯父,請姑娘恕罪?!?/br>
    魏嬈才提起來的—點胃口頓時又被他說沒了。

    罵都罵了,事后再來賠罪,有什么意義?顯得他夠君子,知錯就改?

    魏嬈放下筷子,斜著陸濯的衣擺道:“陸濯,你—句話同時辱我父母,若非現(xiàn)在和離對我太虧,我今日便請辭歸家,絕不再給你辱我的機會。但你記住,今晚開始,除非有正事商議,你不要跟我說一句話,外面若有宴請,你我盡量不要同時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能少裝—次就少裝—次,多了我惡心。”

    兩人唇槍舌劍多次,只有這—次,魏嬈沒有留任何再修復(fù)關(guān)系的余地。

    陸濯沉默片刻,唯有應(yīng)允:“好?!?/br>
    言罷,陸濯去了西屋,免得繼續(xù)留在這里,壞了她的胃口。

    魏嬈吃完了,走到門口,看見碧桃、柳芽都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

    魏嬈朝她們招招手。

    兩個丫鬟飛快跑回來,柳芽先關(guān)心主子的情況:“姑娘,您沒受傷吧?”

    魏嬈笑笑:“沒事,明日開始,若世子來后宅用飯,我的那份送到次間,我與世子分開用?!?/br>
    碧桃、柳芽大驚。

    魏嬈回屋去了。

    兩個丫鬟跨進(jìn)廳堂,發(fā)現(xiàn)飯桌上姑娘這邊的菜色都動過了,世子爺那邊幾乎沒吃什么。柳芽叫碧桃去問問主子到底發(fā)生了何事,她來到西屋門前,忐忑問道:“世子,飯菜都涼了,奴婢叫廚房重新熱一熱?”

    “不必,備水吧。”

    柳芽攥攥手,又問:“您的傷……”

    “無礙?!?/br>
    柳芽松了口氣,世子爺?shù)膽B(tài)度,應(yīng)該不會去老夫人面前張揚此事了。

    碧桃也從東屋出來了,什么也沒問出來,世子與夫人為何爭吵動手,在她們這里成了—個謎。

    因為要安排陸濯住西屋,剛嫁過來的時候魏嬈就把西屋該添置的東西都添置好了,包括梳妝臺。

    陸濯站到鏡子前,發(fā)現(xiàn)傷在左額角落,冒血的傷口只有苞谷粒大小,但周圍高高腫起—片。

    茶碗邊緣圓潤,魏嬈都能砸出血來,足見她用力之大,心中之恨。

    之前他養(yǎng)病,西屋放了各種處理傷口的藥粉,陸濯按照記憶打開那個抽屜,藥還在。

    陸濯拿出一瓶消腫祛瘀的膏藥,坐在床邊抹勻。

    疼是疼,可外傷易治,魏嬈的心傷怕是難愈。

    落燈之后,陸濯仍然坐在床上,想到了今晚爭執(zhí)的起因,周慧珍與韓遼的婚事。

    當(dāng)時各種介懷,現(xiàn)在只覺得可笑,韓遼娶了周慧珍又與他何干,周慧珍再像魏嬈都不是魏嬈,韓遼能通過周慧珍占魏嬈什么便宜?連壽安君都不怕周慧珍在韓家吃苦,敢把周慧珍嫁過去,他又在意什么?

    陸濯閉上眼睛。

    他很少會這般失態(tài),不知為何,每次失禮犯錯,竟然都冒犯在了魏嬈身上,難怪魏嬈待他越來越冷,娘家姐妹的婚事都不愿與他提及。

    不過,魏嬈本也不待見他,否則怎么會早早想好了五年之約。

    外面?zhèn)鱽砺曧?,是魏嬈起來練劍了?/br>
    劍氣破空聲人在屋里都能聽得見,充滿了肅殺狠絕之意。

    如果當(dāng)時魏嬈手里拿的不是茶碗而是她的劍,恐怕也會直接揮劍來刺他。

    翌日清晨,陸濯起床,照照鏡子,額頭的紅腫已消,只剩一小片青紫,以及中間小小的裂口。

    柳芽端了水進(jìn)來,放好之后,忍不住偷偷朝世子額頭看去。

    “官帽能蓋住,不必?fù)?dān)心?!标戝贿呁煨淇谝贿叺?,聲音溫潤。

    窺視被世子發(fā)現(xiàn)了,柳芽臉一紅,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