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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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了,陸濯只是不喜歡她,除去這一點,他是個樂善好施的世子,是個保家衛(wèi)國的好將軍,她與母親又不是真的狐貍精,為了一點私事上的不快就去挑撥君臣關(guān)系。 “母親怎么替我做主?去皇上面前告你的狀?因為女兒受了委屈便要皇上懲罰一個忠臣?在世子眼里,我們母女便是這種小人嗎?”魏嬈歪著頭,看都不想多看陸濯一眼。 陸濯聽她說自己是忠臣,心中不知為何起了一絲波瀾,所在,他在她眼里,并非一無是處? 他及時解釋道:“姑娘誤會我了,我明白姑娘是不想娘娘為你擔心,我的意思是,姑娘孝順娘娘,那也該為京城的老太太、壽安君考慮,若你我回京便和離,娘娘離得遠得不到消息,老太太、壽安君該當如何?壽安君胸懷灑脫,老太太卻一直盼著姑娘婚事美滿,萬一老太太因為你我此時和離傷了元氣,我將愧疚終生,撮合這門婚事的祖父祖母也會愧對老太太?!?/br> 陸濯并不想與她和離。 來錦城之前他已經(jīng)做好與魏嬈做真夫妻的打算了,四月初因為她經(jīng)商的事兩人起了沖突,魏嬈提出回京后馬上和離,陸濯當時就不愿意,只是她句句諷刺,陸濯被她所激,沖動之下才說出如她所愿。 可婚事豈能那么兒戲?不提他與魏嬈,兩邊長輩們會怎么想?京城百姓會如何議論?魏嬈又用什么借口和離?往她往他身上潑臟水都不好,唯一合適的理由便是兩人性情不合,可這樣的理由,百姓們會接受嗎?他們不會懷疑他這個英國公世子有什么不好,只會變本加厲地詆毀魏嬈。 陸濯不想事情發(fā)展成那樣,從魏嬈被祖父祖母半逼著答應沖喜之時,陸濯就欠她的了,起初他以為魏嬈不想嫁他,只想利用婚事自保,那他提供了保護,給她五年體面便足以補償魏嬈,可祖母告訴他,魏嬈想過要與他做真夫妻,只是被他一次次所傷…… 這樣算起來,陸濯欠魏嬈的便不再只是一星半點。 以前他不了解魏嬈,以為她只是一個被壽安君寵壞了的驕縱姑娘,如今陸濯知道了,她從小到大根本沒有真正地被長輩們驕縱過,父親早亡母親棄她不顧被太后迫害被刺客暗殺被流言蜚語中傷,還要被沖喜的丈夫輕視冒犯,何其無辜? “四姑娘,以前是我被流言蜚語蒙蔽了心竅,如今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我不想與你和離,不想再履行五年契書,我想與你做真夫妻?!标戝獢r到魏嬈面前,看著她的眼睛道,“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不會再傷你?!?/br> 夜空繁星點點,晚風送來花香,輕輕搖晃的燈籠將柔和的燈光投注到陸濯俊美的臉上。 他的聲音溫和,他的目光誠摯,魏嬈差點就要信了。 然而他才訓斥過她與商人進出酒樓,險些害他被人嘲笑綠王八,他才責怪她在山林中更衣不夠自重,怎么這會兒就覺得她是好姑娘了,非但不愿意和離,還想與她做真夫妻? 是因為親眼目睹母親在行宮的逍遙,發(fā)現(xiàn)元嘉帝還很在乎母親? 魏嬈想笑,她也真的笑出來了,退后兩步,打量著陸濯道:“世子是怕咱們和離了,母親早晚知道原因,然后去皇上面前吹枕邊風詆毀你嗎?” 陸濯眼中的誠懇瞬間被慍怒取代。 可看著魏嬈明明在諷刺人卻仍然艷麗的臉,陸濯又不得不承認,他這話的確說得遲了,這樣的場合這樣的時機,再想想他以前對魏嬈的種種,她如此誤會也情有可原。 陸濯甚至都無法澄清這個誤會。 “就算我真是這么想的,你我做真夫妻,對你也沒有什么壞處,不是嗎?” 提著燈籠,陸濯靠近魏嬈,露出她熟悉的溫潤笑容:“你我相敬如賓,兩家長輩都會欣慰,等娘娘與殿下回京,有英國公府的支持,別人即便想算計他們,也要忌憚幾分。姑娘可別忘了,就算太后歸天,宮中還有皇后在,還有三位成年的王爺虎視眈眈,我陸家不會參與皇子間的爭斗,保護一位皇子平安長大還是綽綽有余?!?/br> 魏嬈震驚地看著陸濯,他竟然連那么遠的事情都想到了? “樹大招風,娘娘雖有盛寵,卻也因此危機四伏?!标戝┮曋簨疲p笑道:“姑娘是聰慧之人,該明白這個道理?!?/br> 他的話就像一顆石子,蕩亂了魏嬈心中的平靜。 其實又何止母親弟弟,外祖母能在閑莊逍遙度日,都是因為有元嘉帝的禮遇,一旦元嘉帝出了事,繼任的新帝不落井下石就好了,絕不會再袒護她們這一大家子親戚。外祖母、祖母都希望她高嫁,為的不就是攀附權(quán)貴,為家人撐腰嗎? 之前魏嬈只想著太后死了她們就沒事了,可太后下面還有皇后妃嬪,她們會高興母親受寵? 母親的確需要一個強有力的支撐。 問題是,陸濯率領(lǐng)英國公府支撐母親,有什么好處? “你現(xiàn)在怕娘娘在皇上耳邊說你壞話,愿意與我做真夫妻,可我如何相信,皇上走了,你不會跟我跟母親翻舊賬?你們陸家世代忠臣,只要你們肯與我們斷絕關(guān)系棄暗投明,誰做皇帝都不會處置你們陸家?!?/br> 魏嬈仰頭,直視陸濯道。 陸濯又怒又笑,她究竟把他想成了何種陰險小人? “皇上龍體康健,你說的情況至少還要再等十幾二十年,到那時,你我已經(jīng)兒女成群,虎毒尚不食子,我陸濯又豈會拋棄你們不顧?” 魏嬈這才反應過來,如果她答應與陸濯做真夫妻,陸濯會對她做什么。 再看陸濯的笑臉,魏嬈便覺得他猥瑣又下流,也許提出做真夫妻,還有對她美色的垂涎,否則怎么這么快就想到兒女成群了? “此事甚大,世子容我考慮幾日?!蔽簨谱叱鰩撞降?,與他拉開了距離。 陸濯溫聲道:“不急,姑娘何時想清楚了,給我答復便好?!?/br> 說著,他來到魏嬈身邊,將手里的燈籠靠近她:“天黑了,姑娘小心腳下?!?/br> 第78章 到了別院,宮人已經(jīng)準備好伺候夫妻倆了。 魏嬈下半晌才沐浴過,傍晚涼快身上并未出汗,這會兒就不想洗了,一天泡太久身體也不舒服。 “泡泡腳吧?!蔽簨茖m人道。 宮人看向陸濯,陸濯頷首,意思就是他也只需泡腳。 宮人自去準備了,屋里還有兩個宮女候著。 陸濯若無其事地脫了外袍,交給宮女掛好,隨即走到床邊坐下,等著洗腳。 魏嬈見了,坐到梳妝臺前,讓一個宮女幫她梳頭。 兩人配合熟練,睡前的戲沒露出任何破綻。 “今晚奴婢在外守夜,世子爺與少夫人早些休息吧?!?/br> 等夫妻倆都洗完腳,都躺到床上后,小宮女放下帷帳掩好,恭聲地道。 魏嬈嗯了聲。 小宮女落了燈,倒退著出去了。 魏嬈滿心防備地躺在里面的被窩中,聽到小宮女關(guān)上門,她等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旁邊的陸濯一動不動沒有半點要起來的意思,魏嬈蹙眉道:“世子打算今晚便與我同床了?” 陸濯低笑道:“不敢,只是好奇姑娘能忍耐多久?!?/br> 說完,陸濯掀開被子坐了起來,再挨著床躺在了外面的地坪上。 這是一張拔步床,架子床外還有一段回廊,木質(zhì)的地坪擦拭的干干凈凈,非常適合打地鋪。 他只是人下去了,枕頭、被子還在上面,魏嬈嫌棄地推了下去。 “多謝?!?/br> 陸濯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坐起來,笑著擺好枕頭,蓋好被子。 其實新軍打仗時他習慣風餐露宿了,天氣又暖和,不蓋被子也沒有關(guān)系。 魏嬈沒有理他,謹慎地掩好帷帳,躺下之前,魏嬈看著地坪上模糊的人影道:“我相信世子是個君子。” 陸濯:“姑娘放心,除非姑娘愿意,陸某不會強人所難?!?/br> 這點魏嬈比較信他,只是再信,孤男寡女的,魏嬈不可能一點都不擔心。 她躺在床的最里側(cè),面朝著陸濯的方向,閉上眼睛,心中一片紛雜,就像胡亂糾纏成一團的線團。 嫁給陸濯當然有好處,否則當初她就不會沖喜,可她與陸濯就像水與火,讓她與一個打心底不待見她的男人生兒育女,魏嬈實在不甘心。 魏嬈承認,太后活著時,她嫁給陸濯利大于弊,關(guān)鍵就在于太后死后的事,元嘉帝會如何對待母親,宮中妃嬪、三位王爺會如何對待母親與弟弟,甚至等元嘉帝駕崩的時候,宮里又會是什么形勢? 因為時間跨度太長,所以才充滿了變數(shù)。 那些變數(shù)讓魏嬈頭疼。 魏嬈咬住了自己的手腕,漸漸加重的疼壓過了心頭的煩躁,當甜腥味兒爬上舌尖,魏嬈忽然有了決定。 還是先與陸濯做假夫妻,等母親回宮了,她再看情況與母親商量下一步該如何走。宮中情況究竟如何,母親比她更清楚,如果元嘉帝真的繼續(xù)盛寵母親,如果母親有把握護著弟弟平安長大,那她們就不需要與英國公府達成什么協(xié)議。 這不是她一個人的事,當然要與家人商量,特別是外祖母,外祖母能夠在宮中全身而退,想的肯定比她周全。 思路理清楚了,魏嬈全身都放松了下來。 “世子睡了嗎?”她看著帷帳問。 等了片刻,下方傳來陸濯無奈的回答:“姑娘問話,我不應,怕姑娘有要事商量,應了則證明我還沒睡,姑娘會不會懷疑我別有居心?” 魏嬈沒他想的那么多,道:“我的確有話跟你說?!?/br> 陸濯雙手墊在腦后,悠悠道:“洗耳恭聽?!?/br> 魏嬈很平靜:“世子說的對,婚事絕非兒戲,你我馬上和離,兩家長輩都會擔心,所以我想與世子繼續(xù)五年之約。真夫妻的事暫且就先算了,你我心里都清楚,強扭的瓜不甜,不過世子大可放心,你我之間并無私仇,便是將來斷了姻緣,我也不會求母親替我做主什么,絕不會報復英國公府,這點我可以用性命起誓?!?/br> 陸濯沉默了。 她不信他是真心想娶她,還是選擇繼續(xù)做假夫妻。 不過,可能顧忌到麗貴人母子,她并沒有把話說得太死。 仔細斟酌一遍她的話,陸濯道:“我傷了姑娘太多次,姑娘不想嫁我乃情理之中,但如果接下來的幾年,我能贏得姑娘的芳心,姑娘可愿與我做真夫妻?” 魏嬈笑道:“求之不得?!?/br> 陸濯從她的笑聲里聽出了諷刺。 但這諷刺與新婚時他對她流露出來的不屑一顧相比,又不算什么。 翌日,小周氏帶上女兒、女婿、兒子,一起暢游行宮。 行宮之大,四人游了一日也才只逛了風景最好的幾個地方,用晚飯的時候,小周氏問女兒女婿明日想去哪里玩,這邊既可以登山,又可以跑馬,還可以在湖上劃船。 陸濯笑著看向魏嬈:“嬈嬈定吧?!?/br> 魏嬈想去草原跑馬,她還沒有去過草原呢。 小周氏當然會滿足女兒的愿望,提前讓宮人去準備了,待用完晚飯,小周氏攜著魏嬈的手對陸濯道:“后日一早你們就要走了,這兩晚讓嬈嬈多陪陪我吧?!?/br> 魏嬈喜上眉梢,她早有這個想法了,怕母親不愿意才沒有主動提出來,畢竟她是出嫁的女兒。 陸濯恭敬道:“理應如此?!?/br> 小周氏便一手牽著兒子一手牽著女兒上了馬車。 當晚,魏嬈娘倆依偎在同一張床上,聊聊這個聊聊那個,快三更天才睡。 天一亮,就是端午節(jié)了。 早飯有粽子,小周氏讓廚房包了女兒小時候愛吃的棗粽,一個拳頭大小的粽子里里外外裹了九個棗,棗汁將糯米都染成了漂亮誘人的紅色。 小周氏目光如水地看著女兒:“你小時候最愛吃棗粽,卻總是啃了棗就不吃糯米了,嫌糯米不夠甜,這次娘讓人多放了幾顆棗,看你還挑食不?!?/br> 魏嬈眼里就漫上來一層水色。 陸濯笑道:“娘娘有所不知,嬈嬈習武后胃口大開,這樣一個粽子都不夠她吃飽,哪里舍得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