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肖燃便和大哥到了晚安，然后上樓回房了。

    *****

    棉棉洗完澡就睡覺了。

    在北海道的四天確實(shí)有點(diǎn)辛苦，總是早起晚睡，棉棉幾乎一沾枕頭就呼呼大睡。

    她睡得很香，直到開始做夢。

    夢里，她是第一次見到法庭的樣子。

    她和二哥三哥都坐在旁聽席。

    看著大哥面色蒼白，穿著一件樣子奇怪不太好看的馬甲，被兩個警察叔叔一左一右看管著，站在一個很窄小的框框里。

    法庭正中央坐著一個法官叔叔。

    那個叔叔表情非常嚴(yán)肅地宣判著——

    “秦淮嶼，惡意cao縱股市罪名成立，判處有期徒刑3年，并處罰金。”

    棉棉從秦牧野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樣子。

    她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長大了，比爸爸臨終的夢境里，還要更大一點(diǎn)。

    而且爸爸mama都沒有出現(xiàn)在法庭里，只有她和二哥三哥坐在一起。

    棉棉很快就意識到，在這個夢里，爸爸應(yīng)該已經(jīng)不在了。

    下一瞬，夢境的畫面切入了另一個地方。

    這里已經(jīng)不是在法院里，光線很暗，也沒有法院里旁聽席里那么多人了。

    好像……像是在監(jiān)獄里。

    棉棉下凡的時間雖短，但是她在家里陪mama的時候胡亂調(diào)到過好多電視劇，是見過電視劇里的監(jiān)獄的。

    在這里，她不能直接接觸到淮嶼哥哥，而是和他隔著一面玻璃。

    二哥和她一起坐在外面，只能拿著一部像是老式電話機(jī)一樣的東西，和玻璃里面的淮嶼哥哥對話。

    秦淮嶼的臉色鐵青，說話中氣不足，氣氛非常凝重，他沒有看她，而是對著二哥開口：“阿野，你要照顧好棉棉，不要學(xué)大哥，走了一條歪路?！?/br>
    第74章 天降meimei74天

    隔著透明的玻璃, 棉棉能看清秦淮嶼的臉。

    他雖然臉色青白，看上去身體狀況不是很好，但面部線條依舊清俊儒雅, 和二十多歲時的模樣沒有太大差距。

    哪怕秦家已經(jīng)屢遭變故, 哪怕淮嶼哥哥自己已經(jīng)身陷囹圄。

    可他說話的腔調(diào)，始終是沉郁有力, 清晰溫和。

    此刻的秦牧野也已經(jīng)是個三十多歲的成熟男人，他身上沒了曾經(jīng)的陽光肆意，周身的氣息只剩下煩悶和戾氣。

    大哥入獄, 秦牧野的心態(tài)自然是惡劣的。

    他語氣也不太平靜，咬著牙說：“大哥你做錯什么了？還不都是宋承望這個禍害惹出來的事, 大哥只是受他牽連而已, 宋承望這個垃圾玩意兒, 就應(yīng)該多判幾年，最好一輩子都別出來了！”

    秦淮嶼皺了下眉, 臉色不善，壓低聲線警告他：“阿野，你多大的人了，這是什么地方，你說話注意分寸。宋承望固然有問題, 但我的責(zé)任也不可推卸，錯了就是錯了, 人生沒有回頭路可走。我現(xiàn)在不想跟你談孰是孰非的問題，我跟你說這么多，就是要你照顧好棉棉，她還在念書，經(jīng)濟(jì)不能獨(dú)立, 你要好好控制自己的脾氣，別干沖動的事，公司的事你不懂就別插手了，把不動產(chǎn)管理好就行……”

    秦牧野的臉色很難看，但念在大哥目前的處境，他也沒有多話，只能是壓抑著很多情緒，點(diǎn)頭一一答應(yīng)了秦淮嶼的囑托。

    秦淮嶼又道：“肖燃呢，今天怎么沒跟你們一起過來？”

    秦牧野說：“我哪知道，老三這幾年脾氣是愈發(fā)古怪了，也不知道是遺傳的誰?！?/br>
    秦淮嶼嘆了口氣：“肖燃的右手還在治療期，他不能打比賽，日子過得苦悶，你這個當(dāng)哥哥的多理解他一些，有空的時候……去看看他?！?/br>
    秦牧野忍不住道：“大哥你自己都什么處境了，還顧得上那么多，老三習(xí)慣了獨(dú)來獨(dú)往，他愛怎樣就怎樣吧，我看咱們都不去煩他，他一個人樂得清靜。”

    睡夢中的小團(tuán)子一直很想看看長大的自己是什么反應(yīng)。

    但是夢境的畫面一直在大哥和二哥臉上交替出現(xiàn)，她一時半刻都看不到自己的反應(yīng)。

    睡得迷迷糊糊的團(tuán)子心口悶悶的疼。

    她雖然還是個小朋友，但是隱隱約約也明白大哥做了觸犯法律的事情，所以才會受到處罰，被關(guān)在這個地方，三年都不能出來，不能回家，也不能隨意跟他們聯(lián)系了。

    棉棉在夢里難過得快要哭出來了。

    她好心疼淮嶼哥哥。

    淮嶼哥哥是三個哥哥里最聰明最溫柔最懂事的。

    如果說二哥結(jié)交了不好的朋友，一不小心走上歪路，她還勉強(qiáng)覺得有這種可能。

    但淮嶼哥哥怎么會……

    他根本不是會做壞事的人。

    小團(tuán)子急得都快冒汗了，她想要張口說話，但是又開不了口。

    終于，夢境的畫面來到了她自己身上。

    她終于看見自己的反應(yīng)了。

    看起來有十八、九歲的她，哭紅了眼睛。

    在獄警叔叔催促探監(jiān)時間即將結(jié)束，讓他們在五分鐘內(nèi)盡快結(jié)束談話的時候。

    棉棉忍不住哭了出來，她隔著玻璃把手心貼上去，想要抱一抱秦淮嶼，卻觸碰不到他的胳膊。

    “大哥……我不想走，我舍不得你，我們上訴好不好？這個案子，咱們的律師團(tuán)明明預(yù)判可以只繳納罰金判處緩刑的，為什么要你在這里待上三年，不行，我們一定要再上訴！”

    她情緒有些失控，聲音高了一點(diǎn)，獄警走過來，嚴(yán)肅地制止她：“秦小姐，請你保持肅靜，控制自己的情緒?！?/br>
    她像是沒聽見一樣避開那人，紅著眼看著秦淮嶼：“大哥，我不想讓你被關(guān)在這里，你是那么優(yōu)秀的人，怎么能……”

    她的大哥是天之驕子，從小到大都是最優(yōu)秀的，是爸爸最大的驕傲。

    秦棉棉不能接受眼下這一切。

    這對大哥來說將是一輩子的污點(diǎn)。

    她根本不能想象倨傲矜貴的大哥在這種地方待上三年。

    三年啊，一千多個日夜，他要怎樣才能熬過去。

    秦淮嶼看著他最疼愛的小妹哭成這樣，他非常心痛，但也無可奈何。

    走到這一步，他終于明白人生有許多無奈的事，是多少金錢都無法解決的。

    秦淮嶼盡量克制著自己，保持平靜，用溫和的語氣，耐心地安撫她：“棉棉，你別怕，沒事的，大哥沒事，你別哭了。聽話，三年時間很快的，一眨眼就過去了，上訴的事律師會繼續(xù)推進(jìn)，你不用管了，好好讀書，乖一點(diǎn)，聽二哥的話，大哥不在，二哥也會照顧你的。”

    秦棉棉哭到崩潰：“二哥根本就靠不住，從小到大闖禍最多的就是二哥，大哥……再上訴一定能勝訴的，我們換一個律師團(tuán)好不好，大哥，我真的舍不得你……”

    秦牧野在一旁黑著臉：？？？？？

    秦淮嶼苦笑：“沒事，二哥靠不住，那你就等大哥出來，三年真的很短，等你大學(xué)畢業(yè)，大哥就能回家陪你了。再說了，雖然公司現(xiàn)在的經(jīng)營權(quán)不在我們手里了，但是爸爸給你留了信托基金，足夠你花幾十年，家里的動產(chǎn)不動產(chǎn)只要不胡亂經(jīng)營，這一輩子都不用發(fā)愁?！?/br>
    秦棉棉有些氣急敗壞：“這哪里是錢的事？我不要錢，不要信托基金，我只要大哥出來，我要跟大哥一起回家……”

    秦淮嶼看著meimei難過，他心情沉悶，但也無能為力。

    秦牧野本來就脾氣暴躁，起先還能忍，漸漸的就被她哭煩了。

    他板著臉，拽了下meimei的胳膊：“你哭夠了沒有，哭喪呢？不就是三年嗎，就算上訴不成功最多也就是三年了，大哥很快就能出來，你別哭哭啼啼的成不成！大哥又不是出不來了！”

    棉棉被他兇了兩句，哭得更兇了，還抬手捶了他兩下，滿臉的委屈和崩潰。

    秦牧野也是被她哭得心疼又心煩，看她這樣，他也很無奈。

    秦淮嶼低聲道：“阿野，你對meimei有點(diǎn)耐心，別兇她了?！?/br>
    秦牧野從小性格幼稚，跟棉棉是打打鬧鬧長大的，倒也不是真的生氣，就是說話沖了點(diǎn)。

    他看meimei哭得更崩潰了，又忍不住心疼，只好伸長胳膊摟住meimei的肩膀，把她摟進(jìn)懷里，大手拍了拍她的背：“好了好了，哥錯了行么，哥不該兇你，你別哭了，這不是還有我嗎?！?/br>
    探監(jiān)時間結(jié)束了。

    秦棉棉終究還是被秦牧野半拖半拽地帶了出去。

    只留下秦淮嶼一個人在這個完全封閉的地方。

    回到了車上，秦棉棉看到監(jiān)獄的大門緊緊合上，她知道自己短時間

    內(nèi)見不到大哥了，情緒不由得更加失控。

    “為什么會這樣?。堪职肿吡?，mama也走了，三哥不要我們了，現(xiàn)在連大哥都……為什么我們家會變成這樣?。俊?/br>
    秦牧野臉色黑沉，他煩躁地點(diǎn)了一根煙，狠狠吸了兩大口。

    另一只手摁著meimei的腦袋，胡亂揉了揉：“好了好了，還沒哭夠啊，這不是還有我嗎，老子還沒死呢！大哥也很快就出來了，聽話，別哭了?！?/br>
    *****

    小團(tuán)子翻了個身，終于從睡夢中驚醒。

    她滿臉濕漉漉的，柔軟的頭發(fā)都打濕了。

    房間里漆黑一片，安靜無比。

    她只能自己手腳并用地爬起來，伸長小胳膊打開床頭燈。

    團(tuán)子回想著夢里的一切，難過地又抽了抽小鼻子。

    稍微平復(fù)了一會兒，她看向床頭上小佩奇鬧鐘的時間。

    現(xiàn)在是凌晨一點(diǎn)鐘。

    mama說過，大哥工作很辛苦，經(jīng)常熬夜，有時候三四點(diǎn)才睡覺。

    也許淮嶼哥哥現(xiàn)在還沒睡？

    棉棉爬下床，邁著小短腿，推開房門，一路小跑跑下樓，摸到淮嶼哥哥的書房，軟乎乎的小拳頭敲了敲門。

    夜深人靜，更深露重。

    全家只剩下秦淮嶼一個人沒有合眼。

    偌大的別墅安靜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