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霾兩輪兮縶四馬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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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霾兩輪兮縶四馬 (四) 失去了坦克的有效支援,日寇的囂張氣焰,迅速降低。不得不停止推進,原地組織人馬抵御中國軍隊的反擊。趁著其步兵與坦克脫離的機會,張笑書帶著幾名學兵精銳橫插了過去,將兩個炸藥包用竹竿悄從后方快速掛到了一輛坦克炮塔之后。 “噠噠噠噠,噠噠噠……” 這輛坦克的坦克手根本不知道死亡已經(jīng)臨近,兀自cao縱機槍朝著正前方亂掃。 “隱蔽!” 搶在延時結束之前,張笑書和學兵們跳進了臨近的彈坑,胳膊肘兒支撐地面,雙手緊緊捂住了各自的耳朵。 “轟隆——” 爆炸聲驚天動地,坦克的炮塔向前飛出了五六米遠,變成一堆廢鐵。堅固的車身原地化作一個巨大的燭臺,烈焰伴著濃煙扶搖而上。 “保護戰(zhàn)車,快快地,保護戰(zhàn)車!” 日軍少佐小林次郎大驚失色,趕緊跳起來調整戰(zhàn)術。王云鵬在遠處看得真切,用捷克式一梭子掃過去,將此人打得身上紅煙亂冒。 “保護戰(zhàn)車,保護戰(zhàn)車!” 另外兩名日本軍官也發(fā)現(xiàn)自己上當,相繼扯開嗓子組織人手。哪里還來得及?已經(jīng)在平時訓練當中演習過無數(shù)次炸坦克戰(zhàn)術的爆破組學兵發(fā)現(xiàn)張笑書成功得手,個個士氣大振。紛紛自藏身處跳出來,用竹竿和麻繩將炸藥包從后方掛向坦克炮塔。 “乒,乒,乒乓……”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急了眼的日軍紛紛調轉槍口攔截,將三分之一的學兵,打倒在半途中。然而,剩下的學兵卻毫無停滯,繼續(xù)結成小組,邁動雙腿朝坦克尾部靠近。十米,五米,三米,掛炸藥包,拉導火索,快速后退尋找彈坑藏身,“轟隆——” “轟隆——” “轟隆——” “轟隆——” “轟隆——” 連續(xù)四聲巨響,剩余四輛坦克也全變成了燭臺。徹底失去依仗的日軍士氣一落千丈,調轉身形,潮水般退向城外。而先前被鬼子壓著打的一七六團將士,則高舉大刀追了過去,從背后將鬼子兵砍得東倒西歪。 “殺鬼子,給弟兄們報仇!” 一七六團團長袁懷德沖得最快,刀也落得最狠。一刀一個,連斬三名日寇,渾身上下都被人血染得通紅。 自打臺兒莊保衛(wèi)戰(zhàn)打響以來,他從沒這么痛快過。痛快得宛若連飲十八碗紅高粱。壓抑,苦悶,失望、迷?!?,各種各樣曾經(jīng)折磨過他的負面情緒,在此刻都消失得一干而凈,取而代之的,則是對勝利,對復仇的渴望。 因為武器裝備處于絕對劣勢,這些天來,一七六團,往往要付出五到六人的代價,才能消滅一名鬼子兵。作為團長,他無法不覺得心疼。然而,哪怕是心臟處疼得好像刀扎,他卻只能將弟兄們一排接一排送到一線,送到鬼子的飛機大炮之下,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被炸得四分五裂! 他不是沒想過報仇,可每次嘗試,都以失敗告終,都要付出巨大的代價。他不是沒想過采取一些相對靈活的戰(zhàn)術,可狹窄的戰(zhàn)場,岌岌可危的軍情,卻嚴重阻礙了新戰(zhàn)術的實施。更何況,他麾下的弟兄,九成以上都不識字,也嚴重缺乏相關戰(zhàn)斗技巧的訓練。 今天,此時此刻,他終于能夠如愿以償了。鬼子的坦克居然被輕松地炸成燭臺,鬼子兵居然逃了個彼此各不相顧。而他只要將刀向下砍去,就能送一名鬼子兵回老家。他只要跑得最夠快,就能用鬼子的鮮血告慰那些戰(zhàn)死弟兄的在天之靈,。 “玉碎——” 一名鬼子兵沒力氣再逃,轉過身,抓著冒煙的手雷撲向袁懷德,試圖跟他同歸于盡。袁懷德一刀掃過去,將此人攔腰砍成了兩截,緊跟著飛起一腳,將手雷踢上了半空。 “轟??!” 手雷在他正前方十五米遠的半空中爆炸,將一伙倉皇逃命的鬼子兵炸了個人仰馬翻。臨近的另外三名鬼子兵被嚇得臉色煞白,楞了楞,忽然轉過身,集體回撲,每個人手中都青煙繚繞。 “團長快躲!” 兩名一七六團戰(zhàn)士看得真切,卻來不及前來相救,扯開嗓子大聲提醒?!八麄円闩阍幔 ?/br> “躲?” 袁懷德當然知道對方手里拿的是什么東西,遲疑著放慢腳步。然而,下一個瞬間,他嘴里忽然發(fā)出了一聲咆哮,再度加快速度向那幾名鬼子兵沖了過去,宛若飛蛾撲向了火焰。 如果躲,他又八成機會躲開。但鬼子兵肯定會拉著身后的其他一七六團弟兄陪葬。連日來,為了守住陣地,他已經(jīng)親自將那么多弟兄逼上了絕路。這次,就讓他這個當團長的,替弟兄們擋一回手雷!大伙彼此不該不欠,來生再結金蘭。 “呯呯呯砰砰………” 盒子炮的掃射聲,忽然在他身旁響起,三名試圖發(fā)起自殺式反撲的鬼子兵身體晃了晃,相繼倒地。 “臥倒!” 有人在他耳畔高呼,緊跟著,一股大力傳來,將他推進了彈坑。 “轟隆——” “轟隆——” “轟隆——” 手雷爆炸聲震耳欲聾,石塊帶著土坷垃,砸得袁懷德眼前金星亂冒。 然而,他卻顧不上喊疼,一個跟頭爬起來,紅著眼睛四下尋找自己的救命恩人。 如果不是后者及時將他推進了彈坑,他袁懷德今天肯定兇多吉少。而被推入彈坑和手雷爆炸的間隔,只有短短一瞬。如果救命恩人因此而死,他袁懷德肯定要負疚一生。 “別發(fā)愣,趕緊收攏弟兄們,重新構筑防線!” 李若水一個鯉魚打挺,從他身邊跳起,啞著嗓子低聲吩咐?!拔沂掷镆矝]多少人,救完了你這兒,還得趕緊去救別處!” “啊——” 袁懷德又楞了楞,愕然轉頭。目光透過烈焰與濃煙,他看見,一群稀稀落落的身影,正在迅速撤向城內。全部加起來也不過兩百來號,真的沒比他的一七六團多上幾個。 “西門,南關和小角門兒那邊也在告急,我麾下這支弟兄,是最后的預備隊!” 李若水沒功夫跟他浪費時間,一邊拉著他快步后撤,一邊低聲補充,“這里還得你們一七六團繼續(xù)堅守,我得去救援幾處。別再去逼師長,他那邊早已經(jīng)無兵可派!” “什么?” 袁懷德身體晃了晃,眼前一陣陣發(fā)黑。 “轟隆——” “轟隆——” “轟隆——” 爆炸聲此起彼伏,將陣地炸得濃煙滾滾。 吃了大虧的日寇,惱羞成怒,冒著將自己人一并炸死的風險,提前展開了炮擊,試圖將小北門兒附近徹底炸成平地。 “轟隆——” “轟隆——” “轟隆——” “轟隆——” “轟隆——” “轟隆——” “轟隆——” “轟隆——” “轟隆——” …… 爆炸聲此起彼伏,震得三十一師指揮部房頂簌簌土落。 “司令,您聽得見嗎?聽得見嗎?喂!喂!” 三十一師的師長孤零零地站在電話機旁,聲嘶力竭地沖著話筒質問,“湯恩伯那王八蛋,到底還來不來。司令,我不止懷疑上峰的安排,我是懷疑湯恩伯那廝,又想借刀殺人!” 沒有回答,只要電流聲從聽筒里傳來,聲聲慢,聲聲催人老。 ”司令,我池鎮(zhèn)峨是什么樣的人,您還不清楚嗎!” 池峰城抬手抹了一把眼淚,聲音忽然變得有些哽咽,“司令,這么多年來,我什么時候認過慫??墒墙裉?,今天真的堅持不住了。司令,我求求您,我求求您,撤吧!再打下去,咱們,咱們二十六路就沒人了?!” “吱吱,吱吱,吱吱——” 聽筒里,還是沒有回應,只有匕首般的電流聲,刺得人痛入骨髓。 “司令——” 池峰城等得心里冰涼,紅著眼睛,去尋找自己的大刀。 就在這時,一個冰冷至極的聲音,忽然傳入了他的耳朵,“池峰城,你給我聽清楚!弟兄們打沒了,你就自己上。你若是戰(zhàn)死了,我孫連仲就親自上。今日我二十六路,只有戰(zhàn)死的將軍,絕無后退的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