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嚴殺盡兮棄原野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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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嚴殺盡兮棄原野 (六) “李峰?” 連續(xù)幾天不眠不休,李若水的反應(yīng)明顯變得遲鈍,念叨著馮安邦給自己改新名字,雙目之中,云霧繚繞。 馮安邦也不多解釋,拉過警衛(wèi)送來的戰(zhàn)馬,如飛而去。只留著李大眼等人圍著李若水,一個個滿臉羨慕。 “恭喜恭喜!李大哥,你又要高升了!” 馮大器忽然揮動拳頭,用力砸向李若水的肩膀?!暗降资撬玖?,就是辦法多。改個名字再往上報,軍事委員會的官老爺那么忙,誰會知道李峰就是李若水!” “李團長,咱司令對你,可真是沒的說!” 警衛(wèi)營長李大眼上下打量著李若水,僅有的左眼里精光四射,”二十四歲的旅長,全國都找不出第二個!“ ”恭喜團長!“ ”什么團長,馬上就是旅座了!“ ”團長當初在北平時,就是正營級。打了這么多硬仗,早就該提拔了……“ …… 周圍的軍訓(xùn)團老兄弟也圍攏過來,一個個發(fā)自內(nèi)心地替李若水感到高興。 在這識字率不到百分之十的年代,大學生原本就比麒麟還要珍惜。而李若水非但就讀于全國最好的高校,燕京大學,還年紀輕輕就主動投筆從戎,一路上經(jīng)歷大仗小仗無數(shù)。所以,大伙羨慕歸羨慕,卻絲毫生不起忌妒之心。甚至隱約還覺得,像李若水這樣又有學問,又有本事,并且還對兄弟們愛護有加的人,官做得越大才越好。 被大家圍著一鬧,李若水終于也回過神來,明白了剛才馮軍長所要表達的意思。然而,意外歸意外,他卻不覺得有多開心。 從當初南苑大營奮起抵抗,到現(xiàn)在襄陽喋血,他目睹了太多的悲壯,也見識到了太多的黑暗。他一次次降低對現(xiàn)實,對于國民政府,對于國民革命軍的要求,但是,現(xiàn)實、國民政府和國民革命軍,卻一次次讓他失望。若不是周建良、佟麟閣、趙登禹等前輩的身影,始終在默默地激勵著他,他說不定早就變成了另外一個老徐。把所有國仇家恨全都忘掉,每天拎著一壺老酒隨波逐流! 捫心自問,他能咬著牙堅持到現(xiàn)在,絕非為了升官。雖然年少時他也相信過,不想當元帥的士兵不是好兵。雖然身上的中校軍銜,偶爾也能讓他感到榮耀。 他如果一心鉆營的話,當初就不會選擇留在二十六路軍?;氐蕉怕纺沁吶?,憑著他軍士訓(xùn)練團中隊長的身份,憑借他跟馮玉祥之子馮洪國兩人之間的私交,憑借著二十九路軍拿軍士訓(xùn)練團當做自家之黃埔的傳統(tǒng),憑借二十九路軍北平潰敗后軍官奇缺的情況,他恐怕早就平步青云,并且不用經(jīng)歷那么多九死一生! 而現(xiàn)在,為了拿到一個副旅長的職位,他卻必須放棄自己原本的名字!而必須改名字的緣由,則是他在幾個月前,說了一句大實話!這是何等荒唐的事情?從什么時候起,在中國這片土地上,說實話反而成了罪行?!從什么時候起,想要報效國家,還得請客行賄,上下鉆營?如果民國連一個說實話的人都容不下的話,這樣的民國存在下去,還有什么意義?如果為了當一個副旅長,就得忍受那么多的屈辱,這個有名無實的副旅長,還有什么當頭? ”李哥,李哥你怎么了,喜歡得傻了?!“ 終于發(fā)現(xiàn)李若水有些此興意闌珊,馮大器又推了他一般,小心翼翼地提問。 ”剛才,剛才過于緊張,一時,一時有些發(fā)懵!“ 他擺了擺手,長長地吐氣,“升職的的事情,還沒經(jīng)過軍事委員會批復(fù)呢,大伙不要高興得太早。大馮,我撐不住了,需要睡一會兒。你幫我頂一下,半個小時后叫醒我?!?/br> “去吧,你盡管去睡,這里有我?!瘪T大器楞了楞,拍著胸脯答應(yīng)。 防空洞里的戰(zhàn)士和百姓們,主動讓開一條通道。李若水沖大伙拱手致謝,然后搖搖晃晃地向深處的草堆兒走去。 升不升官,其實對他來說真的不是很重要。眼下沒當副旅長,獨立旅也是他一個人說得算。旅長老徐自打兩個月前,”不推未經(jīng)訓(xùn)練的弟兄上戰(zhàn)場送死“這個最后的夢想也破滅之后,頹廢得愈發(fā)厲害。非但對獨立旅的事情不聞不問,甚至連面兒都很少在弟兄們面前露。而獨立旅,眼下哪里還能算一個旅?全部將士夾在一起,包括那些帶著傷就歸隊的,勉強也就是一個加強營! ”得想辦法勸勸老徐振作起來,哪怕再失望,也別把自己的下半輩子,綁在酒缸上!“順著稻草堆的邊緣臥倒下去,李若水默默地想。 除了頹廢這個缺點之外,其實老徐這種好上司,真的打著燈籠都難找。既不貪財,也不貪權(quán),說過的話還一諾千金。當然,老徐以前上下打點送出去的那些冤枉大洋,肯定來路不怎么正,這個不但李若水心知肚明,王希聲和馮大器等人,恐怕也早有察覺。但人無完人金無足赤,在這荒唐的時代,真的不該對老徐要求太高! ”有多少米做多少飯,一個加強營如果訓(xùn)練得法,照樣能打出自己的威風來!“ 在被睡魔征服之前,李若水心中忽然涌起了一個念頭。緊跟著,就沉沉地打起了呼嚕。 ”轟??!“ ”轟?。 ?nbsp;”轟??!“ 炮彈爆炸聲接連而起,將他身邊的世界,直接炸成了黑白兩色。 李若水心臟打了個哆嗦,慌忙起身,肩膀處,卻重逾千鈞。團長周建良單手按住他的肩膀,大聲咆哮:“別動!老子過來找你,是告訴你,前路不通,再往城里走等于找死!趕緊帶著帶著你的弟兄,往南走。能走多遠走多遠!” “團長,你沒死,你還活著?!” 重逢的驚喜,瞬間壓過了對死亡的恐懼,李若水瞪圓了眼睛,淚水滾滾而下。 “轟??!”又一顆炮彈在近距離爆炸,玉米桿被氣浪推得沖天而起,化作一片青色的幕布,將他、周建良兩人的身體蓋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 硝煙未散,周建良已經(jīng)從玉米秸稈下,探出了腦袋。隨即一把拉出了李若水,繼續(xù)大聲咆哮,“固安,保定,邯鄲,就是不能再回城里。小鬼子堵在了大紅門那兒,至少有一個聯(lián)隊!” “我不認識路,他們都不會服我!”堅決不肯再一次接受對方的托孤,李若水一把扯住周建良的胳膊?!皥F長,你可以帶著大伙一起走!” “老子讓你去,你就去,不是跟你商量!”周建良身上,半點兒也看不到當初跟大伙并肩作戰(zhàn)時的模樣,就像軀殼里換成了一個陌生的靈魂般,暴躁而又瘋狂。再度狠狠將李若水按倒于地,他瞪圓了眼睛,大聲補充,“老子有要緊事,沒功夫再帶你們這群生瓜蛋子。起來,去找你的人,還有你媳婦,帶上他們趕緊滾蛋,再敢抗命,老子一槍斃了你!” “抗命?”渾身的熱血,一下子涌到了頭頂。李若水扭動著身體,奮力掙扎,“團長,你不能冤枉我!我……” 一句話沒等說完,他忽然感覺到臉上多了幾滴熱辣辣的東西。定神細看,正看見周建良淌血的眼睛。 “我求你,李隊長!佟軍長費盡心血為咱們二十九軍打造的軍官種子,就剩下你們這幾個。你們不能讓他死不瞑目!”俯下身,周建良第一次讓人看到了他的軟弱,雖然只持續(xù)短短的一瞬,卻在剎那間,讓李若水明白了許多東西。 ”團……”一股冷熱交織的感覺,瞬間涌上了李若水的心臟。他的眼睛迅速開始發(fā)紅,頭皮發(fā)乍,脊背處寒毛根根倒豎。聽覺、嗅覺和視覺,同時開始減弱,爆炸聲,機槍聲,還有一排排被機槍和炮彈掃翻的玉米秸,同時消失不見。 身外的整個世界,迅速變成了黑白兩色。沒有聲音,也沒有味道。黑得部分就像墨汁,而白的部分,則亮如閃電。 ”李若水,給咱們軍二十九路留幾顆種子,拜托了!“ 趙登禹將軍忽然從黑暗中現(xiàn)出了身影,對著他鄭重行禮。 ”你叫李若水是吧,你做得不錯!不愧是老子軍士訓(xùn)練團的人!“ 佟麟閣將軍也從黑暗中走了出來,慈祥的臉上,寫滿了對年青人的贊賞。 ”總指揮,軍長,團長……“ 一股寒意瞬間包圍了李若水,讓他迅速記起了此事此刻,自己身在何處。然而,他卻堅持不肯讓自己醒來,含著淚伸手去扯對面三人的胳膊,”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我根本不懂得怎么帶兵,怎么打仗!我……“ ”小李子,別謙虛,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 馮安邦將軍快速從佟麟閣、趙登禹、周建良三個身邊走過,笑著上前握住他的手,”二十九路需要種子,二十六路也需要種子。小李,拜托了。種子不死,薪火不滅!“ ”軍長,您怎么也來了!“ 更深的寒意襲來,瞬間凍得李若水渾身上下的血液都結(jié)了冰。猛地收回胳膊,他狠狠抽了自己一個耳光,”不,軍長,不——“ 眼前所有身影,瞬間消失。緊跟著,航空炸彈破空聲將他再度籠罩。 “啁——” “啁——” “啁————” “啁——” “啁——” “啁————” …… 爆炸聲,緊跟著響起,震得身下的稻草垛起伏宛若海浪。李若水一個轱轆爬起來,邁開雙腿,直奔防空洞門口,“軍長——” “團長,你不要命了!” 站在洞口擔任警戒哨王云鵬,一把扯住李若水的胳膊,大聲提醒,“外邊,外邊至少來了三十多架飛機。你現(xiàn)在出去……” “轟隆,轟隆,轟?。 ?nbsp;爆炸聲一浪高過一浪,硝煙彌漫,嗆得人眼睛淚流不止。 “跟我去救馮司令,跟我去東城救馮司令!” 用力甩開王云鵬的拉扯,李若水如瘋了般,哭喊著沖出防空洞外。雙腿不停地加速,直奔城東。 他記得自己去休息之前,馮安邦說過,還有城東地段沒有巡視。他記得馮安邦將軍,當時騎著一匹黑色的蒙古馬。而他剛才的夢里,馮安邦將軍卻是徒步而行! 所以夢肯定是假的,馮安邦將軍沒有遇到危險,鬼子的飛機還沒向那邊投彈,他現(xiàn)在跑過去,還來得及把將軍拉進防空洞! 沿途街道上,到處都是火光,到處都是尸體,到處都是彈坑。日寇從未一次性的派出這么多飛機同時轟炸,而前一輪轟炸剛剛結(jié)束沒幾分鐘,全城軍民的精神剛剛開始放松!猝不及防之下,四十二軍將士和襄陽居民,再一次傷亡慘重。很多人根本沒來得及鉆進路邊的簡易防空洞,就被炸彈炸得尸骨無存。很多人剛剛從廢墟里收拾出幾件值錢物資,就與廢墟一道被炸得粉身碎骨。 “轟隆,轟隆,轟?。 ?nbsp;爆炸聲一浪高過一浪,沒完沒了。 整個襄陽城都被烈火、濃煙以及慘叫聲所籠罩,迅速變成了活生生的人間地獄。猩紅色的火焰,就像魔鬼的身影,一排接著一排,在城內(nèi)橫行,無情的吞噬著軍人和百姓的生命,無情地毀掉所能遇到的一切。 李若水曾經(jīng)以為,經(jīng)過了戰(zhàn)場上的血流成河,看過了洪水后的尸橫遍野,他早已能夠冷靜的面對生死??墒墙裉欤谥藷岬幕鹧鏉鉄熤?,他看著渾身沾著火苗逃命的百姓,聽著撕心裂肺的慘叫,聞著四處皮rou燒焦的味道,心中的憤怒又忍不住再度爆發(fā)。 “鎮(zhèn)靜!大家鎮(zhèn)靜!”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從辣眼睛的濃煙中傳來,如同定海神針般,讓周圍的軍民瞬間都從恐懼和慌亂中恢復(fù)了清醒。 “軍長,您在哪?!” 李若水長出了一口氣!急忙沖進了火海之中,一邊尋找,一邊大聲呼喊“軍長,主意安全!您快進防空洞,快進防空洞!這里有我們,這里交給我們,求您,我求您了” 因為過于焦急,他的喊聲里,明顯帶著哭腔,然而,馮安邦卻不為所動。在煙霧的深處,繼續(xù)高聲調(diào)兵遣將,“李獨眼,不要管我,帶著警衛(wèi)營,去救人,能救一個算一個!” “春風旅社塌了,楊參謀,你趕緊帶弟兄們?nèi)缁?!?/br> “老徐,你他媽的別人尾巴似的纏著我,給我去組織弟兄們打水過來!” “老趙,疏散百姓,進防空洞。這邊滿了,還可以去制藥廠后邊,那邊昨天剛挖了新的!” “劉團長,你去東升百貨那邊,那邊人住的太密集,剛才鬼子的飛機……” “嗡嗡嗡……” 催命似的引擎轟鳴聲,迅速掠過大伙頭頂。 “軍長!臥倒!老徐,保護軍長!保護軍長!” 李若水找不到馮安邦的身影,只能繼續(xù)扯開嗓子大喊大叫。 他的聲音,迅速被淹沒在連綿的爆炸聲中。無數(shù)磚頭瓦塊夾著破碎的尸體,從半空中砸來,瞬間砸得他頭破血流。 身體晃了晃,他強撐著不肯倒下。咬緊牙關(guān),大步穿過烈火和濃煙。幾十具殘缺不全的尸體忽然出現(xiàn)在身側(cè),借著火光,他分辨出那里邊肯定沒有自己的軍長。橫著跳開數(shù)尺,躲過正在墜落的一根房梁,他踉蹌著繼續(xù)在煙霧里前行,宛若一匹孤獨的蒼狼。 “mama,mama,我要mama……”一陣稚嫩無助的哭聲,從十幾米外傳來。李若水迅速扭頭,從一片火光中,隱約發(fā)現(xiàn)了一個小女孩的身影。她身旁,空無一人,只有烈焰跳動,宛若魔鬼嘴里猩紅色的舌頭。 “你不要怕,叔叔馬上就到!” 李若水心中涌起一陣刺痛,不用猜,他就知道小女兒的母親已經(jīng)葬身于火海。不忍心眼睜睜看著一個孩子被烈焰吞沒,他改變方向,迅速沖奔火海,就在這時,耳畔忽然又傳來一聲爆炸,“轟隆”,天崩地裂。 兩座正在燃燒著的房屋,像積木一樣倒塌。帶著火苗的房梁呼嘯著砸落,直奔他的頭頂。李若水雙腿發(fā)力,向前竄了數(shù)尺,勉強避開了要害。后腰桿處,卻傳來一股巨力,緊跟著,痛如刀割。 一根被房梁砸起來的椽子,撞在了他的后腰上,深入半寸。 鮮血順著傷口噴涌而出,瞬間潤透軍裝。李若水本能地用手捂了一下,踉蹌著在煙霧中繼續(xù)前行。更多的鮮血從傷口處涌出來,滴滴答答,在他身后灑出一道殷紅色的軌跡。 “轟??!” 又一聲爆炸響起,小女孩的哭喊聲戛然而止?!巴炅?!”李若水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感覺天旋地轉(zhuǎn)。 可下一瞬間,哭聲卻再度傳來,比先前還要清晰。撒開雙腿沖過去,李若水恰看見,那個小小的身影,從一個煙熏火燎的軀體之下,一寸寸鉆了處來。 心臟剎那間被狂喜籠罩,他一個箭步?jīng)_過去將那小女孩抱在懷里,大聲安慰:“不要怕,沒事了?!?/br> “爺爺,爺爺……” 小女孩指著先前為她充當盾牌的血rou之軀,大放悲聲。 “別怕,我這就救你爺爺!” 李若水紅著眼睛安慰了一句,轉(zhuǎn)身將小女孩放在空曠處,然后再次奔向那個高大的身軀,“堅持住,沒事,你肯定沒事。我們四十二軍有軍醫(yī),堅持住,他肯定能救你……” “小李子!”那人艱難的轉(zhuǎn)過臉,沖著李若水露出如釋重負的微笑。 他的左半張臉已經(jīng)被炸得血rou模糊,軍裝的腰部以下,也皆是濕漉漉的殷紅顏色。而更多的鮮血,卻還在汩汩的從他腹部流出,汩汩匯流成溪。 “軍座——” 剎那間,李若水如遭雷擊,大叫著撲了過去,扯下自己的軍裝,手忙腳亂的往那人涌著鮮血的傷口處捂, “軍座,堅持住,你沒事,肯定沒事!來人啊,軍長受傷了!趕緊抬擔架。趕緊送他去醫(yī)務(wù)處!李大眼,老徐,你們在哪,快來人啊……“ “別喊了,老徐,老徐被炸彈震暈了!大眼,大眼應(yīng)該犧牲在那座倒塌的房子下面了!” 馮安邦看了一眼安全脫險的小女孩,然后伸出冰冷的右手,搭住李若水的手,往自己腰間的槍套拽去,”別婆婆mama,咱倆都是軍人。軍人以身許國,死得其所!“ ”軍座——“ 李若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低下頭,痛哭失聲。 他多么希望,剛才自己能跑得更快一些,找得更準一些,早點找到馮安邦,早點將對方推進防空洞。 那樣的話,馮安邦就不會受傷,李大眼就不會被倒塌的房子壓住,老徐就不會孤獨地倒在路邊生死未卜! 然而,此時此刻,除了抱著馮安邦放聲大哭之外,他卻什么都做不到。 “小李子,你……,你可真慫!” 馮安邦對李若水的表現(xiàn)非常不滿意,瞪了他一眼,低聲呵斥。隨即,右手拼盡最后的力氣,將配槍拔了出來,艱難地塞進了李若水的手心。”別哭,別讓老子失望。咱們,咱們二十六路上下,只,只有戰(zhàn)死,戰(zhàn)死的將軍,沒有哭鼻子的孬種!“ “軍座,您堅持住,我這就帶您去醫(yī)務(wù)處,我這就…”將配槍撥在一旁,李若水拼著全身的力氣,抱起馮安邦,踉蹌著朝火場外邊走。每走一步,腰桿處都有鮮血冒出來。每走一步,身后都是兩個殷紅的腳印。 “小李子,老子的槍,給你了!” 馮安邦已經(jīng)沒有力氣掙扎了,卻圓睜著雙眼,面帶微笑,”老子最佩服的是,宋哲元那廝,居然能想到自己培養(yǎng)軍官種子。小李子,二十九路需要種子,二十六路也需要種子。小李,拜托了。種子,種子不死,薪火不滅!“ “軍座,軍座……”全身力氣瞬間耗盡,李若水雙腿一軟,半跪于地。掙扎著正要起身,卻發(fā)現(xiàn),懷中的馮安邦已經(jīng)圓睜雙眼,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