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帶長劍兮挾秦弓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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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帶長劍兮挾秦弓 (五) ”別吵,大半夜的,你不睡覺別人還得睡覺呢!“ 李若水聽得又是生氣,又是好笑,松開腳,起身打開屋內(nèi)的電燈。 ”有鬼啊——“ 感覺到自己背上的壓力一輕,李永壽毫不猶豫四肢發(fā)力,像只野狗般直奔門口,根本不肯聽李若水到底在說些什么。 李若水早就防著自家二叔逃走,迅速抬起腳,狠狠踹在了此人屁股上,將其直接踹了個狗啃屎。緊跟著,邁步追了上去,用盒子炮的槍管狠狠戳住了其太陽xue,”二叔,別給臉不要臉。你再喊,我可就開槍了!“ ”別,別開槍,我不喊了,不喊了,我保證不喊了!“ 李永壽又激靈靈打了個哆嗦,褲襠下,頓時濕了一大片兒,”小麒,二叔真的知道錯了。你就饒了二叔這一回,今后二叔去做了和尚,一天念五遍金剛經(jīng)幫你早日超生。二叔……“ ”瞧你這點兒膽子,居然學(xué)別人做漢jian?!“ 被地上傳來的sao氣,熏得直皺眉頭。李若水身體和槍口同時抬高,皺著眉數(shù)落,”你仔細(xì)看看,我在地上有沒有影子。別跑,你跑得再快,也快不過子彈!“ ”有,有!不跑,不跑!“ 李永壽的兩條腿,軟得像面條一般,讓他跑,也沒了力氣。趴在尿窩兒里,連聲答應(yīng)。 話音剛落,他忽然注意到”影子“兩個字,睜開眼睛朝身邊瞅了瞅,隨即如同中了定身術(shù)一般,再也動彈不得。 傳說中,鬼魂沒有影子,有影子的,肯定不是鬼魂。 可老三剛剛才信誓旦旦的保證,大哥家的害人精已經(jīng)死透了!那如今站在自己身邊,帶著影子的人又應(yīng)該是誰?! “又打什么歪主意呢?我雖然不是鬼,想勾走你的命,卻也沒多難!”李若水知道自家二叔是個什么德行,一只手扣住了李永壽肥rou迭起的后頸,將此人快速提起。另一只手將槍管往前使勁一戳,”起來,對著屋子角蹲著去!“ ”啊——“疼的李永壽疼得差點尖叫出聲,趕緊自己伸手將嘴捂住,把后半截慘叫生生咽了下去。聽起來,就好像一頭老yin棍,忽然得了馬上風(fēng)。 ”閉嘴!“ 李若水惱其無奈,朝著他的屁股上,狠狠又來了一下,“再敢瞎叫喚或者逃走,我直接斃了你!” “不,不叫,我不叫,保證不叫!“ 李永壽自己捂住自己嘴巴,對著墻角,連連點頭,”小麒,你真的還活著?太好了,剛剛我還跟你三叔在念叨你!咱家就是你有出息……” “我都聽到了,一個字不落。” 李若水撇了撇嘴,不屑地打斷,“包括他想替二弟向鄭若渝提親的話。對不起,侄子讓三叔和您失望了!” “我,我……” 李永壽終于知道了什么叫做害羞,紅著臉,結(jié)結(jié)巴巴地解釋,“我,我沒同意!我當(dāng)時真的沒同意啊。小麒,冤有頭,債有主。都是你三叔的主意,包括趁著你爸生病架空他。背著你爸跟日本人合作的事情,也是你三叔的主意。不信,不信我這就帶著你去問你爸,他,他和大嫂可以為我作證!” “二叔果然聰明,知道只要我爸媽在場,我就不能當(dāng)著他們的面兒殺你!” 李若水笑了笑,將李永壽的如意算盤直接戳破,“不過,二叔你也不想想,我這么大人了,爸媽怎么可能天天抓在手里不放。萬一哪天他們沒有注意讓我溜出了家門,恰好二叔你又在外邊公干。你說我是直接拿槍打爛了你的腦袋呢,還是留著你繼續(xù)禍害我們?nèi)遥?!?/br> “沒,沒有,我沒算計。小麒,我,我也不是那意思!” 李永壽頓時又打了個哆嗦,雙手扶著墻壁,才勉強讓自己沒有再度軟倒,“我,我是真心想讓大哥和大嫂給我做個證,一切都是你三叔的主意。小麒,我最多只是個脅從。你從小就喜歡講道理,應(yīng)該知道只抓主犯,脅從不問!” “你怎么不說,是三叔拿槍逼著你做的呢?!” 李若水氣得抬起腳,又狠狠賞了李永壽一下,“別再狡辯了,我已經(jīng)回來好幾個小時了。你們在正堂客廳里說的話,還是剛才在院子里的話,我全都聽得清清楚楚!” “饒命,饒命!” 李永壽知道無法繼續(xù)拉別人頂缸,噗通一聲跪了下去,沖著墻上的人影連連磕頭,“小麒,二叔知錯了,真的知錯了。嗚嗚,嗚嗚…… 二叔不該被豬油蒙了心,勾結(jié)你三叔謀奪家業(yè)。二叔不要臉,二叔不是人。嗚嗚,嗚嗚…… 可二叔真的沒有害你爸的意思啊。二叔一直四處求醫(yī)問藥,希望早點讓他好起來。嗚嗚,嗚嗚…… 不信,你把府里的下人叫來挨個問,二叔做事的確對不起你爸,但是,有沒有存心想害他去死?!你爸他,你爸他再怎么著,也是我親大哥。我不是人,我不要臉,但我卻不會害自己親大哥。嗚嗚,嗚嗚,嗚嗚……” 一邊說,他一邊哭,仿佛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般,如果被李若水給打死了,北平城內(nèi)立刻會六月飛雪。 這倒是一句實話。李家產(chǎn)業(yè)規(guī)模龐大,無論如何,不會差了原家主李永福的飯菜錢和湯藥錢。此外,眼下窺探李永福手中產(chǎn)業(yè)的,可不只是他的兩個“好”弟弟,還有很多原來商場上的同行,或者仇家。如果李永福忽然不明不白的死了,即便不是李永壽和李永祿哥倆所害,那些外人也會直接把“謀殺親哥哥”的污水朝他們二人頭上潑。然后趁機(jī)一擁而上,動用各種手段,將李家的產(chǎn)業(yè)瓜分得一干二凈。 “行了,別哭了。好歹二叔你也是個大老爺們,哭哭啼啼也不嫌丟人!” 李若水早就從管家陸伯嘴里,了解到了兩位親叔叔的所作所為。因此,恨歸恨,卻不至于立刻大義滅親。先低聲呵斥了一句,然后收起盒子炮,后退兩步,緩緩坐在了床沿上。 床墊是進(jìn)口的席夢思,上面還鋪著一層厚厚的絲綿褥子,又暖又穩(wěn),讓人一坐上去,渾身的肌rou就開始自動放松。李若水很熟悉這種放松的感覺,卻不敢留戀。將盒子炮輕輕放在手邊,繼續(xù)低聲吩咐:“叫你起來就起來,被磨磨蹭蹭!我如果想要殺你,你的尸體早就涼了,不會還有機(jī)會蹲在墻角哭!” “我,我知道,知道!” 李永壽立即如蒙大赦,擦著哭紅的眼睛,從地上爬起來,沖著墻角處的影子點頭。 自家侄兒活著回來了,還是帶著槍回來的。從今往后他們父子聯(lián)手,自己還有什么機(jī)會,與他們爭?除非,除非自己去日本人那里舉報,說他曾經(jīng)做過國民革命軍的軍官,親手殺死過大日本帝國的士兵。可,可日本人最喜歡搞株連,萬一把自己也給抓進(jìn)去,即便不死,家產(chǎn)最后也會便宜了外人! 正絞盡腦汁想著怎么在家族內(nèi)斗中占據(jù)上風(fēng)的時候,忽然,耳畔又傳來了李若水的聲音。不高,也沒帶多少怒氣,卻宛若悶雷般,直接擊穿了他的膽囊。 “你沒有親手去謀害我爸,我當(dāng)然也不能親手殺了自己的二叔??墒牵?,你這么著急給日本人當(dāng)狗,就沒仔細(xì)看看,當(dāng)狗的下場?從七七事變那會兒起,北平城內(nèi),可是不止一個漢jian,被人給打了冷槍。包括這個月初,還有兩個蹦跶得最歡的家伙,稀里糊涂就死在了自己家門口。都是一槍爆頭,神仙難救。而鬼子和偽軍,到現(xiàn)在還沒抓到兇手!” “小麒,我沒有,我沒當(dāng)漢jian,真的沒有!” 李永壽雖然不清楚到底是誰在北平城內(nèi),對漢jian大開殺戒。卻本能地,將自家侄兒和這些刺殺案聯(lián)系在了一起,“我,我只是跟日本人的商社做了些生意,真的就是生意。小麒,你是知道了,做生意,都是求財。哪有送上門的買賣再往外推的道理?!” “噢,二叔這話,倒不算錯!“ 李若水沒有直接反駁自家二叔的生意經(jīng),抓起盒子炮,學(xué)著電影里殺手的模樣,朝著槍口吹了口氣兒,然后繼續(xù)不緊不慢地說道:”但如果利用日本人撐腰,去強買強賣,欺壓同行或者百姓,就是自己作死了。我聽說,上個月恒昌商號的趙老板,跟他那個做警察局分局長的弟弟,一起被炸死在汽車?yán)镱^了。這事情您該知道吧?您覺得他,死得冤枉么?!“ ”不冤,不冤,一點兒都不冤,他死有余辜!“ 李永壽是個聰明人,絕對不會吃眼前虧,順著自家侄兒的意思,用力搖頭。 ”還有,我今晚聽您和三叔提到什么新民會。那個是日本特務(wù)主使?jié)hjian開辦的吧?您和三叔,就那么急著想加入進(jìn)去?!萬一哪天,被人對著名單惦記上了。幾個會長副會長身邊,都有日本特務(wù)專門保護(hù),不知道誰來保護(hù)您?!“ 李若水翹著二郎腿,繼續(xù)低聲發(fā)問,怎么看,怎么像傳說中的殺手。 剛剛回過頭來準(zhǔn)備向他說幾句軟話的李永壽,又被嚇得尿意滾滾。趕緊將臉轉(zhuǎn)向墻壁,舉著手發(fā)誓,”我沒有,真的沒有。我請張燕平吃飯,是想托他哥張燕生,就是新民會的副會長,大大的漢jian,小麒你要殺漢jian,就先殺他!沒錯,他絕對不冤枉!” “那你還要上桿子巴結(jié)他?!” 受不了自家二叔的邏輯,李若水皺著眉頭質(zhì)問。 “我,我只是,只是請他出面替咱們家在冷家驥面前說幾句好話。小麒,你可不知道啊,那冷家驥仗著有日本人撐腰,最近可是把咱們家給坑慘了。你要是能派人做掉了他,不光二叔會感激不盡。半個北平城的商家,都會念你的好!“ 李永壽立刻哭了起來,卻不敢大聲,就像受了委屈的新媳婦。 像這種出賣起同伙來毫不猶豫的家伙,李若水原本最看不起。但是今晚,他卻忽然,覺得自己的二叔有些齷齪得可愛。 據(jù)他所知,眼下在北平城內(nèi),對漢jian和日本特務(wù)進(jìn)行暗殺的,主要是軍統(tǒng)的一個外圍組織,名叫”鐵血殺jian團(tuán)“,跟晉察冀根據(jù)地半點兒關(guān)系都沒有。而他自己,雖然在鐵血殺jian團(tuán)里邊有個熟人,卻不可能跟這個組織,產(chǎn)生任何瓜葛! 但是,如果能借助”鐵血殺jian團(tuán)“的名頭,敲打一下自己的二叔和三叔,避免二人繼續(xù)朝邪路上狂奔,李若水也不在乎冒充一下。更何況,他自己難得回北平一趟,不可能,也沒時間天天在家里盯著二叔和三叔。想要讓二人別繼續(xù)惹父親生氣,除了殺了二人之外,最好的辦法,就是在二人心中埋下恐懼的種子。 “小麒,小麒,聽二叔說,你聽二叔說!” 忽然發(fā)現(xiàn)李若水沒了聲音,李永壽的心臟,迅速被恐懼所填滿。手扶墻壁,帶著哭腔低聲祈求,“二叔知道,那些漢jian的死,一定跟你有關(guān)系。二叔也知道,對不起你爸,對不起你???,可二叔罪不至死,真的罪不至死啊。你,你饒了二叔這一回,二叔保證,等你爸爸身體養(yǎng)好之后,把所有從他手里搶來的,都原封不動送回去!” “我不用你保證,我會讓我的兄弟們,暗中盯著你和三叔!我剛才說過了,今天不會殺你,就會說到做到。但是,你今后也別逼著我,大義滅親!北平城內(nèi)被處決的大小漢jian,加起來有二三十了吧,我不希望跟弟兄們除了做任務(wù)時,目標(biāo)是三叔和您!“ 李若水的話,忽然又響了起來,每一個字,都像死神手中的鐮刀般讓人感覺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