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北鎮(zhèn)撫司不犯原則性錯誤，南鎮(zhèn)撫司就拿北鎮(zhèn)撫司沒任何辦法，只能看著別人吃香喝辣，這情形持續(xù)下來，南鎮(zhèn)撫司越發(fā)看不慣北鎮(zhèn)撫司。

    羨慕嫉妒恨，卻又奈何不得。

    賣唱的祖孫，爺爺是拉三弦的瞎子，滿身的歲月；孫子七八歲，干瘦如柴，粗糙的臉上五官通紅——被冷的，耳垂上兩個大大的凍瘡。

    長的不討喜。

    萬幸小娃兒唱的有腔有調(diào)，配合著他爺爺滄桑干癟的聲音，再有音色渾厚大開大闔的三弦樂，別有一番風(fēng)味，賽哈智聽得津津有味。

    一位千戶匆匆前來，說宮內(nèi)來人宣旨。

    賽哈智立即起身，示意放了那對祖孫，又不知道想起什么，招招手，讓那七八歲的孩子近前，笑著說了幾句。

    孩子聽得眼睛光亮。

    開始還以為這胡人在附庸風(fēng)雅，不曾想竟然聽得懂戲曲，點評的極為到位。

    賽哈智很享受小孩崇拜的目光，哈哈大笑著從懷里掏出幾張寶鈔，遞給他后揉了揉小孩子的腦袋，笑瞇瞇的說了句有機會和你爺爺去西域走走。

    這樣璀璨的文化，就應(yīng)該走出耀眼于四海宇內(nèi)。

    小孩若有所思。

    賽哈智示意人送兩祖孫出門，他則去接旨，隨后整理衣冠直奔大內(nèi)乾清宮。

    機會來了！

    賽哈智有心氣，但沒能力。

    可他是領(lǐng)導(dǎo)，他能力的不足，有麾下來彌補就行，所以現(xiàn)在他知道機會來了，根據(jù)線報，黃昏此刻也在乾清宮。

    陛下此刻宣召，怕是有近來的風(fēng)云有關(guān)。

    南鎮(zhèn)撫司……

    終于有出頭之日了！

    賽哈智等這一天等了很久，他絕對不會錯過。

    況且，賽哈智真沒能力？

    朱棣看著跪在地上的賽哈智，許久沒有免禮，御書房內(nèi)一片安靜，落針可聞，甚至也能聽見賽哈智狂野的心跳。

    賽哈智不懂，陛下究竟什么意思。

    明顯是有重要事情交待自己，卻為何要給自己施加如此威壓。

    良久，才聽見朱棣拍案怒道：“賽哈智，你活膩歪了么，身為南鎮(zhèn)撫司鎮(zhèn)撫使，本該和紀綱同心齊德掃污逐穢，你竟然私下里調(diào)查紀都指揮使！”

    賽哈智心頭一顫。

    暗叫一聲不好，我擦，之前黃昏去過錦衣衛(wèi)，莫非已經(jīng)和紀綱勾心搭背了，不至于啊，就黃昏和紀綱、龐瑛之間的矛盾，無法化解才對。

    顫聲道：“陛下，微臣不敢?！?/br>
    朱棣冷哼一聲，“還有什么是你賽哈智不敢的，嗯？！”

    賽哈智大惶，“南鎮(zhèn)撫司本是對內(nèi)肅整紀律，微臣就算查紀都指揮使，也是職責所在，既是臣之職責，哪怕是死于此事，臣也不得不為，請陛下明鑒啊?！?/br>
    這話很妙。

    既隱晦的表示我確實在查紀綱，又說這是職責范圍，更提醒朱棣，這不是你想要的制衡嗎，同時直白的表達我不怕紀綱報復(fù)。

    朱棣聞言神色微暖，“免禮罷。”

    賽哈智這才站起來。

    在一旁目睹這一幕的黃昏嘆服，果然，帝王心術(shù)非同一般，朱棣這一番恩威并施張弛有度，火候拿捏得爐火純青。

    賽哈智起身后不敢看朱棣，側(cè)首眼角余光看了眼黃昏。

    黃昏微微頷首。

    按照永樂年間的形勢，賽哈智會是自己的長期戰(zhàn)友，很多事情都得靠他的南鎮(zhèn)撫司來辦，也要靠他來掣肘大明第一位佞臣紀綱。

    賽哈智放下心來。

    朱棣問道：“你的南鎮(zhèn)撫司近來在調(diào)查何事？”

    賽哈智深呼吸一口氣。

    機會來了。

    只要今天能讓朱棣滿意，南鎮(zhèn)撫司就是出頭之日，沉聲道：“還請陛下先恕微臣死罪！”

    朱棣嗯了一聲。

    賽哈智道：“南鎮(zhèn)撫司本是負責錦衣衛(wèi)軍紀之事，但微臣斗膽在此說一句，陛下登基掌國之重器后，應(yīng)天城內(nèi)雖紀都指揮使借陛下之天威壓懾，依然有宵小作祟，遠的且不提，但說上元大火案一事，微臣便覺其中蹊蹺甚多——”

    朱棣咳嗽一聲。

    賽哈智敏銳的住口。

    朱棣看了一眼站在門邊的狗兒，對他說道：“你去看看，文淵閣那邊今日是誰在當值，去問一下，關(guān)于昨日那封某地春旱的折子，他們可商議出了應(yīng)對之策?！?/br>
    朱棣不是防狗兒，而是防著乾清宮其他的侍衛(wèi)和宮女。

    狗兒心神領(lǐng)會。

    立即將御書房前的所有人帶走。

    朱棣這才對賽哈智道：“你繼續(xù)說?！?/br>
    賽哈智心頭狂喜，果然，自己這一步走對了，上元大火案在陛下心中并沒有完結(jié)，而且看陛下這反應(yīng)，只怕他也有打算。

    道：“微臣仔細，上元大火案時不僅寶慶公主被人拐走，甚至于連皇后娘娘也在火情現(xiàn)場，這就透著蹊蹺，微臣事后復(fù)盤，如果當時陛下讓大內(nèi)紫禁城的京營出來維持秩序，又讓城外的京營進城搜尋寶慶公主，那么屆時，紫禁城將城防空虛，直面兵鋒之威，萬幸陛下英明神武天威浩然，上元大火案之時，決斷如神，沒能給宵小機會?！?/br>
    “后上元大火案不了了之，臣卻惦念在心上，尤其是后來紀綱自作主張帶領(lǐng)北鎮(zhèn)撫司去將黃觀捉拿歸案，其目的并非針對jian臣黃觀，而是直指黃昏，恰兩位殿下之前接觸過黃昏，那么紀綱此舉便是針對兩位殿下，妄圖離間陛下親人，危害我大明后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