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車子停穩(wěn)，喬瑾瑜扭頭看他，側(cè)身幫他拉開車門，姜瀾生摸索著揣好手機下車，這回換成喬瑾瑜牽著他，兩個人艱難地共同從右邊的車門下車，外面陽光正好，暖洋洋的曬在皮膚上，世界一片通明。

    “接下來要走一段石頭臺階?！眴惕ば÷曊f?！案易摺！?/br>
    他沒提把遮眼布拆下來的事情，對方也沒提，他像個盲人般被對方牽引著，小心翼翼地邁步，四周極靜，連心都沉寂下來，就好像這世界上只剩下唯二的活人，他只是個瞎子，另外的那個人牽著他走向世界的盡頭，呼吸很輕。夏季的午后實在是有些過于炎熱，連帶著他牽著的那只手也暖和了起來，他的手上都是汗，分不清是他的還是喬瑾瑜的，他們上得很慢，除了感知腳下他只能感知到與喬瑾瑜相扣的十指。這后來成為他記憶中最鮮明的存在，甚至在生命盡頭的走馬燈里都占據(jù)一席之地。

    “到了。”

    姜瀾生依舊什么都看不到，空著的右手被抓住，牽引著扶好欄桿。頭頂似乎有遮擋物，他的視野稍微有些暗，怦咚怦咚，他能聽到身邊人平穩(wěn)的心跳聲，混合著自己的，逐漸跳成相同的節(jié)拍。

    “我想做個實驗?！鄙磉吶苏f?！澳阍敢馀浜衔颐?？”

    “嗯？”

    窸窸窣窣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他看不到喬瑾瑜在做什么。

    “抓住?！?/br>
    相扣的十指因為不可抗力而出現(xiàn)分開的跡象，姜瀾生忙收緊手指，對方也死死攥著他，力道極大，他的指節(jié)被扯得有些變形，姜瀾生不得不用另一條胳膊抱住剛剛的欄桿才維持住平衡，勉強將那只柔嫩卻充滿力量的手死死攥在掌心。

    “喬總？你想做什么？”

    “試著摘下蒙眼布看看？”

    身體不受控制地被扯向未知的方向，姜瀾生索性右腿勾住欄桿，用同樣懷抱著欄桿的右手把擋住眼睛的外套拉開——

    陽光刺得雙眼生疼，他不受控制地流出淚來，喬瑾瑜就在他面前，身體后仰，腳踩在懸崖邊緣，唯一的支點只有和他緊握的手，只要他松手，喬瑾瑜就會從懸崖上掉下去，摔得稀巴爛。

    即使這樣，對方還是笑著的，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平靜笑容。

    “我cao！”姜瀾生忍不住爆了粗口，腎上腺素瘋狂分泌，他用力把喬瑾瑜從那個危險的姿勢一把拉回來，慣性作用下對方直接栽進他的懷里。心臟突突地跳，他后知后覺對方究竟做了什么危險的事情，姜瀾生把喬瑾瑜死死抱在懷里，腿有些發(fā)軟，身體不受控制地跪坐下去，他還是沒松手，把頭埋在對方的頸窩里。喬瑾瑜的身上帶著對方慣有的那股奶甜的香氣，混合著對方的體味，形成獨一無二的、獨屬于喬瑾瑜的味道。

    他的聲音克制不住地顫抖：“你瘋了啊，??？你不怕掉下去嗎？？萬一我沒抓住你怎么辦啊？？”

    喬瑾瑜笑。鼻子噴出的氣息拍打到他的耳朵。

    “你會松手嗎？”

    “當然不會！”他還是后怕，維持著相依為命的姿勢大口喘息，連后腦勺都在發(fā)麻。

    “所以我不怕?！眴惕さ囊羯锷踔翈Я它c得意洋洋?！拔以陂_車過來之前就已經(jīng)把這一切寫在手機的備忘錄里上傳云端，上面有詳細的計劃與記錄時間，車內(nèi)監(jiān)控也會錄下我寫備忘錄的時間，這樣就算我真的死了，有這些證據(jù)你也不會背上謀殺的罪名?！?/br>
    “所以……”對方的聲音輕得像句嘆息。“沒抓住也沒關(guān)系，都沒有關(guān)系。”

    姜瀾生突然心疼得無以復(fù)加。

    他不知道在喬瑾瑜的身上究竟都發(fā)生過什么，也不知道為什么懷抱中的這具溫熱□□在這一秒求生欲少得如此可憐。

    “你是壞孩子。”他開口?！澳阕隽思氖?，你嚇到姜總了，你需要接受懲罰?！?/br>
    “……什么懲罰？”

    剛剛有些用力過度，以至于左手到現(xiàn)在還有些脫力。那就用右手。姜瀾生想。他估算著位置，然后啪地拍了喬瑾瑜的屁股一巴掌。

    懷中男人的身體瞬間僵住。

    “懲罰完畢。”姜瀾生接著說。“好了，姜總原諒你了，再緩一會兒跟姜總回家。”

    ☆、第 59 章

    剛開始只是肩膀有些濕潤，喬瑾瑜伏在上面無聲的哭泣，姜瀾生摸摸對方被打得有些發(fā)燙的屁股，又沿著對方的脊椎緩慢安撫，瘦弱男人的肩胛骨相當突出，他一下一下地輕柔拍打?qū)Ψ降谋?，然后開始聽到對方的嗚咽。

    最后喬瑾瑜抱著他的脖子嚎啕大哭，就像個無助的小孩子。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喬瑾瑜痛哭的模樣，也是唯一一次。美人兒就算是哭泣也美得要命，姜瀾生身心俱疲，和喬瑾瑜面對面坐在地上，他岔開雙腿把喬瑾瑜半圈住，耐心地等待對方把情緒都發(fā)泄出來。喬瑾瑜習慣性對內(nèi)的情緒難得能外放出來，現(xiàn)在正哭泣著的男人比起那個永遠戴著相同微笑面具的男人更像個活生生的人。

    “對不起，”喬瑾瑜哭得有點呼吸性堿中毒，肩膀不受控制地抽搐?！拔?、我控制不了、自己，我還不想、想死?！?/br>
    “沒事的，已經(jīng)沒事了，”他安撫道。“現(xiàn)在感覺好點了么？”

    對方深吸氣，試圖平穩(wěn)呼吸，呼吸道還是有些抽搐：“好、好多了，謝謝你，姜、總?！?/br>
    “慢慢吸氣，再呼氣，沒事的，姜總沒騙你，對不對，姜總在陪著你，姜總沒有笑話你，你也沒有做錯任何事，錯的是病，是病控制了你的情緒，不是你的錯。好，吸氣——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