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燼云無力地?fù)巫〈惭?，垂著頭，聲音低低：“醒醒。”

    “別吵……”微弱的聲音響起。

    巫燼云霍然抬頭，看到顏卿艱難地睜開眼睛。

    他湊過去，緊緊盯著床上之人，喉嚨像是棉花堵著，說不出話。

    顏卿伸手摸摸他的頭，“別哭……我沒事……就有點累……”

    巫燼云一怔，不可思議地抬手抹臉，觸手濕潤。

    身體里像是有一處潭水，悄無聲息地蓄積很久很久，因為看起來太小，太不起眼，他從未在意過，就算看到了，也因為偏見和高傲而忽略，嗤笑而過。

    直到此時，那潭水忽然滿溢而出，他才發(fā)現(xiàn)那潭□□，很深，以至于它滿出來的時候，他像個孩子般不知所措。

    “哎，別哭啊?！鳖伹淠樕兊眉t潤起來，說話也不再斷斷續(xù)續(xù)，臉上甚至露出笑容，精神奕奕，容光煥發(fā)，“都快十歲的大孩子，小男子漢啦，哭起來很丟人的?！?/br>
    巫燼云冷靜地抹掉臉上的水，冷冷地說：“沒哭。”

    “好，你沒哭?！?/br>
    巫燼云咬著牙，“我也不會為你哭，你這個騙子。”

    是的，他是騙子，故意把母親引來鹿城，心懷不軌，欺騙感情，挖去內(nèi)丹，吃他血rou的騙子。

    “哎，為什么我是騙子？”

    巫燼云沒說話。

    “好吧，我是騙子。”

    巫燼云沉默。

    “以后好好照顧自己，和苗jiejie好好相處，在整個清靈峰，苗jiejie估計是最疼你的人?！鳖伹淅氖侄冢耙先?，多和人交流，小小年紀(jì)一天到晚把自己關(guān)在屋里不像話，師兄弟們會教你很多東西……咳……”

    他忽然咳出一口血，又趕緊掩飾性地擦掉嘴角的鮮血，揮手道：“我有點不舒服，你先出去，我想休息一會兒，乖?！?/br>
    巫燼云站在一邊，沒有動作，他十分冷靜，冷靜得像抽離了靈魂站在一邊靜靜觀看。觀看那人的眉眼、神情，第一次認(rèn)認(rèn)真真地看，重新認(rèn)識。

    顏卿放開衣袖，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無力再驅(qū)趕他。

    他別開視線，看向窗外。

    天色已經(jīng)轉(zhuǎn)晚，夕陽殘照，日光凋零。

    遠(yuǎn)山飛鳥回歸，天空弟子御劍而行。

    繁忙景象映照在他眼里，透明的瞳孔上，有青山的遠(yuǎn)大，蒼天的恢弘，萬物生機(jī)自然，平和溫柔。

    “真漂亮。”

    顏卿輕輕一聲嘆息，隨后，雙眸慢慢闔上。

    *

    顏卿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里光怪陸離，稀奇古怪，他像坐在一朵云上不斷往前飄，飄啊飄，漫無止境。

    在他以為會一直飄到世界盡頭時，忽然從云朵上摔下來，重重摔到地上，額頭被撞得生疼。

    “哎喲?！鳖伹浣谐雎暎鋈恍蚜诉^來。

    揉揉額頭，迷糊地抬起頭，入目的是無數(shù)個青衣弟子端坐在廣場蒲團(tuán)上，臉上帶著驚訝的神色。

    什么情況？

    顏卿懵了。

    他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正坐在高臺上，左堂真、術(shù)尊、藥尊、器尊全分坐左旁的蒲團(tuán)，右邊坐著一名和尚，正是當(dāng)日比武場上的慈安法師。他的面前擺著紅木矮桌，桌上擺著香爐，青煙裊裊，正中心攤開一本書，上面密密麻麻寫著無數(shù)字。

    顏卿盯了一會兒，勉強(qiáng)認(rèn)出大部分字，只是那些黑字連在一起，卻不明白什么意思，只能大致看出是一本講道的書。

    “顏尊者？”右邊傳來蒼老的聲音。

    顏卿摸不清楚狀況，還好有過穿越的經(jīng)驗，表情不變，朝和尚微微一笑。

    “阿彌陀佛?！焙蜕信e手佛號，誠心道，“顏尊者說的話真是發(fā)人深省，老衲受益匪淺，不知顏尊者能否講解‘道隨自由，自由隨性’的意思？”

    什么道隨自由，自由隨性？都是些什么跟什么？在講自由和人權(quán)嗎？

    顏卿再度瞟了一眼下方，無數(shù)弟子坐得端端正正，表情認(rèn)真，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們在聽講。

    難道自己在講課嗎？

    他不是嗝屁了嗎？為什么忽然又醒來，然后又出現(xiàn)在講臺上講課啊！

    關(guān)鍵是他不知前情提要，又是個修真界的小菜雞，到底是誰給他的自信，敢當(dāng)著這么多人面前講課？

    顏卿內(nèi)心撓墻，表情卻紋絲不變。

    “道可道，自然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 ”顏卿張嘴瞎說，不管如何，當(dāng)務(wù)之急是先糊弄過去，“佛祖拈花一笑，每人心中都有道，道千變?nèi)f化，順應(yīng)本意，順應(yīng)天意，時間到了，自然頓悟?！?/br>
    “原來如此?！贝蠛蜕姓f。

    其他人也一副所有所思表情。

    顏卿繃著臉，別問我什么意思，其實我也不知道剛剛說的是啥意思。

    “顏尊者講得太好了，我似乎隱隱有了的感悟?！?/br>
    “之前顏尊者已經(jīng)講了很多，修煉和道法，無一不精通，能聽顏尊者講法，受益匪淺?！?/br>
    “是啊，顏尊者修為深厚，感悟也獨樹一幟。”

    顏卿耳力挺好，聽到下方傳來弟子們小聲的議論，感受到他們對自己的崇拜，貌似自己先前已經(jīng)講了很久的課，而且講得很好，得到大家的認(rèn)同。

    “顏尊者已經(jīng)講完道法，不知清靈宗的各位，能否有幸聽取慈安法師的佛法？”左堂真的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