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師沉默。

    宋書依舊唇角含笑，笑里藏著嘲諷的弧度：“哥哥，你知道我問了無憫大師什么問題嗎？”

    宋書在他的欲言又止中啟唇吐出一句話：“我問她，你是不是我哥哥?！?/br>
    “她說不是?！彼螘Φ靡荒樇冋妫案绺?，你說這是為什么呢？”

    宋師動了動唇，并沒有陷入他的言語誤導(dǎo)：“……我確實(shí)不是你親哥哥，你這個問題太討巧，大師當(dāng)然說不是?！?/br>
    “這個時候還要狡辯，”宋書嘆了口氣，露出一種介于驚訝和遺憾之間的表情來，披著羊皮的狼崽露出爪牙，眼里的惡意再也藏不住，神色突然變得淡漠起來，“哥哥，你太讓我失望了?！?/br>
    宋師看著他短短瞬間的神情變化，頓時心生不妙，正要開口，剛剛還一副柔弱無力的模樣躺在旁邊的宋書突然坐起，抬手?jǐn)y著一道寒光落到了他頸脖邊，一手壓在他肩膀上，炙熱的呼吸就在咫尺間。

    藥效過去，他恢復(fù)行動力了。

    宋師的四肢突然翻涌上一股突如其來的無力感，他原本要去伸手制住宋書匕首的手不受控制地一軟，支在身旁的座椅上，身子也隨著馬車的跌宕而震了一下。

    ……糟了。

    宋師眼前有一瞬間的發(fā)黑，他回想到：他是什么時候中計的？

    “你以為我會在明知與你不敵的情況下對你動手嗎？”他聽見宋書微笑著慢條斯理地在他耳邊說，“不，我會先讓你失去行動力，然后再動手?！?/br>
    宋書伸手，纖長的手指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拂過，面帶微笑，動作輕柔地如同愛人的低語，另一只手卻把最鋒利的匕首抵在他脆弱的頸脖邊，這巨大的反差令人毛骨悚然：“無憫大師告訴我，解藥藥效只存在半個時辰——你恐怕也想不到，在我上車前，馬車上的茶水就讓人動了手腳。”

    所以他當(dāng)時從馬車出來的時候臉色蒼白，頭腦犯暈，根本就不是因?yàn)楸获R車顛的，而是中了藥。

    無憫大師泡的那杯茶成了最后的催眠劑，所以他才會那么快睡過去，直到現(xiàn)在才恢復(fù)四肢知覺。

    他在廂房中特意捱了半個時辰才出來，以防萬一又向無憫要來了一包解藥。

    處心積慮，就是為了眼下這一幕。

    “哥哥，”宋書惡劣地眨了眨眼，“這還是你教我的，偷襲就要出其不意?！?/br>
    第27章 坦誠   “哥哥要?dú)⒘宋覇幔俊?/br>
    這句話在宋師教他習(xí)武之初，當(dāng)做教誨傳授給他，隨后幾次三番被當(dāng)做皮球一樣踢來送去，最后竟然又傳回了宋師這里。

    宋師面上冷靜，心里已經(jīng)飛快拉緊了高危警報器——宋書和他的矛盾積累太久，今天的事情就成了最后的爆發(fā)點(diǎn)，宋書這是不想再裝了，他若執(zhí)意要?dú)⑺螏?，在宋師中了藥、脖子和命都在人手里的情況下，沒人能真的攔得住。

    他心中百轉(zhuǎn)千回，短短瞬間便迅速抬頭開口道：“等等。”

    “我有件事要和你坦誠?！?/br>
    馬車在顛簸里前行，車廂里一片死寂，宋書看著他：

    “……你說你才是真正的宋師，原先那個，只是個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孤魂野鬼？”

    無憫大師特制的軟骨散生效，可能是茶涼了，藥效不嚴(yán)重，宋師并沒有想睡的感覺，只是四肢乏力，不免對脖子上匕首傳來的寒氣更加敏感，汗毛倒豎：“是。”

    “……”宋書把匕首往前一送，粲然一笑，“故事挺精彩的，但我不蠢?！?/br>
    “無憫大師可以為我作證，”宋師微微仰起脖子避免匕首刺傷，直面正視宋書的視線，“信不信看你——但我確實(shí)不是當(dāng)初騙了你又害死你的那個人，我是真正的宋元清?！?/br>
    關(guān)于時間空間什么的……這些就太過復(fù)雜了，他自己都沒弄明白，大可不必說出來。

    宋書不為所動，目光清冷：“我不信你。”

    宋師頓了頓：“你若真不信我，何必聽我說完這些，你該早就一刀殺了我?！?/br>
    宋書說：“留你講故事聽也不錯?！?/br>
    他不理會宋師的話，宋師便皮笑rou不笑地說：“我能知道你未來將發(fā)生的事，無非有兩種情況，第一種，我就是害你的那個人，和你一樣重頭再來了。第二種，我機(jī)緣巧合之下因?yàn)橐恍┦虑橹懒诉@些，又恰好回到了自己的身體里?！?/br>
    他抬眸說：“你看我和那個害你的小人，哪一點(diǎn)相像？”

    第一點(diǎn)排除，第二點(diǎn)再匪夷所思也是真相。

    “你說的有理，”宋書的匕首貼上宋師的臉頰，冰涼的刀刃使人心頭生寒，他的聲音始終慢條斯理，“可你是不是忘了，我現(xiàn)在和之前也一點(diǎn)都不像?！?/br>
    宋師不假思索地說：“不，你一直在裝純?！?/br>
    “……”

    宋書面無表情：“閉嘴?！?/br>
    宋師不閉嘴，望著眼前近在咫尺的這張白皙精致的臉，嗓音沙?。骸澳惴置鲃訐u了?！?/br>
    宋書漂亮剔透的桃花眸眼里閃著匕首刀刃上的冷光，摁在他肩膀上的手重了幾分，匕首刃口在他脖子上劃出一道淺淺的紅痕：“你當(dāng)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你真要?dú)⑽?，何必再等？”宋師抬眸與他對峙，氣勢不弱他半分，“如今暗衛(wèi)在車廂外，而我動彈不得，我的人和命都在你手里。在我呼救之前，我相信你手里這把不見雪能立刻把我捅個透心涼。你大可以現(xiàn)在就動手，沒人來得及攔住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