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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音干澀、略顯沙啞,氣息微弱,話音落下才落,又緊接著咳嗽了兩聲,宋師手指一僵,轉(zhuǎn)頭與已經(jīng)睜開眼的宋書四目相對。 宋書靠在墻上,唇色蒼白,眼皮懨懨地掀起半分,剔透的琉璃眸子古井無波,帶著幾分病弱的厭倦。 而宋師此刻正赤/裸著上身,單膝跪在他身邊,一只手放在他頸脖后防止他滑下去,看上去就像是把人摟在自己懷里;另一只手則放在他腰間,宋書身上的衣衫凌亂,旁邊還堆著兩件浸濕的外衣。 這簡直就是趁人之危直播現(xiàn)場。 宋師:解釋不清。 真·解釋不清。 他倏地松開手,目光落到宋書的唇上,又倉促地移開視線:“醒了?” 宋書看樣子并不記得宋師為他渡氣的事情,只是掃了一眼旁邊的衣服和他赤/裸的上身,在他臂膀和身后的各種傷痕上頓了頓隨即也挪開了目光:“嗯。這是哪兒?” “崖底。我找了一個小山洞,周圍都沒有人家,今晚怕是回不去了?!?/br> 見他點頭,宋師悄悄松了口氣,將旁邊的衣服都架到了火堆上,聽見宋書問:“那些刺客還在?” “不知道,”宋師搖了搖頭,跑腿坐在他面對,“你剛醒,我力氣又耗盡,估計咱們都跑不動。不是只有我們知道這底下有條護城河,我猜他們也不會死心,很大可能會來找,萬一守在外面,我們出去就是自投羅網(wǎng)?!?/br> 宋書淡淡道:“若不出去,那也是甕中之鱉?!?/br> “那就該祈禱景休靠譜一點,先他們一步找到我們……還有。” 宋書看他。 宋師手掌心支著下巴挑柴火,接著說,“我不喜歡做王八?!?/br> 宋書想起自己剛剛用“甕中之鱉”做的形容:“……” 宋師哈哈笑了兩聲,手里的木柴丟進火堆里,篝火噼啪作響,映在他眼底,是跳躍的火光。 宋書并不接他的冷笑話,冷淡道:“你用不著怕,反正現(xiàn)在我沒什么精力,你輕而易舉就可以殺了我。說不定他們只是想要我們其中一個人的命,從而放過你呢?” 宋師收斂笑意,凝視他半晌,嗤笑道:“我看你其實想說,這些人正是我派來殺你的,之所以救你都是做樣子,為了取得你的信任吧?” 宋書寵辱不驚,連眼皮都不抬一下:“你要這樣想,我也沒辦法。” 宋師面色冷下來了一些:“我為了你跳崖,好不容易帶你游上岸,你就是這樣想我的?你是不是覺得我說的所有話都是假的,做的所有事都是演戲?” 宋書微微坐直了身體,依舊沒什么反應(yīng),只是湊近了他一些,面上帶著淺淡的笑:“說不定呢?畢竟我也信過你很多次,結(jié)果都不盡人意?!?/br> “你現(xiàn)在還不信我?騙你的是那個冒牌貨,我沒有聯(lián)系過這群人,他們不是我派來的,”宋師伸手扳住他的下巴,氣得牙癢癢,“我說過了,他對你做的事情我永遠都不會做,我沒他那么齷齪?!?/br> “是嗎?”宋書并不掙扎,語氣平靜,“那你發(fā)個誓看看?永遠只把我當?shù)艿芸??!?/br> 這算什么?宋書還信這種空口白牙的誓言? 宋師莫名其妙,他如今知道自己是原主,對宋書也始終只有親情沒有愛情,發(fā)這種誓完全不會有任何心虛:“行,我發(fā)誓,永遠只把你當親弟弟疼?!?/br> 宋書聽著他改掉的后面那個字,垂眸一笑,眼睫顫了顫,半晌才說:“……好吧。如果你是要取得我的信任——” 他說:“那么你成功了。” 宋師被他笑得掐著他下顎的指尖都有些酥麻,待到冷靜下來便發(fā)現(xiàn)他只是套自己的話,聞言挑眉說:“我看你本來就已經(jīng)信了八成,這是成心激我呢?!?/br> 宋書不置可否。 宋師放開他,偏頭又往火堆里添了幾根樹枝,問:“這些人謀劃已久,依我看,大約是我連累了你?!?/br> “他們本想拿我做要挾,”宋書往后靠過去,恢復了一副怠懶的模樣,“好在只有一個人,不然我根本等不到你過來?!?/br> “你剛習武不久,一個人弄死了一個訓練有素的刺客,這算不錯了?!彼螏熮D(zhuǎn)頭看他,“既然是沖著我來的,你有沒有什么人選?” “上馬車前那套茶具里的水,應(yīng)該是那個‘走錯車廂’的丫鬟放的,是我大意,沒有碰茶水,卻沒想到是茶香的問題,”宋書微微蹙眉,“如果她和那群人是一伙的,想要事先藥倒我們,那你的馬失蹤也有了解釋?!?/br> “只是我有一點想不明白,”宋書話音一轉(zhuǎn),嗓音微沉,“她為什么會有無憫大師的獨制秘藥?” 宋師沉吟片刻,正要開口,突然聽見宋書又問:“你不冷嗎?” 宋師抬眸看他,注意到自己正光著膀子,并不在意,挑眉笑道:“晚間更冷?!?/br> 宋書咳了兩聲,唇色冷白。 宋師看著他。 宋書淡漠道:“我冷?!?/br> 宋師以為他想說要穿上衣服,于是道:“你衣服都濕了,得曬干?!?/br> 宋書皺了皺眉,像是不知道怎么開口,片刻后倏地又松開眉眼,朝他微微垂眸,低聲說:“哥哥?!?/br> 這一聲稱呼與先前宋書喊的時候無異,宋師卻莫名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果然聽見宋書下一秒便可憐兮兮地看著他,拖長了尾音重復道:“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