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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大的可能,就是她臨死前告訴了自己女兒關于身世的真相。 如果洛姣早就知道自己還有個哥哥、也知道這個哥哥就是靖康王府的二公子,那她對宋師的親近也有了解釋。 “這也不對,”宋師想到這里又頓住,疑惑道:“她難道是沒認出我不是你?不至于會犯這種錯誤吧?知道我是誰還毫無防備?” 宋書反問:“為什么要防備?” “我一直以為在外人眼里,我們是水火不容的存在——畢竟一個是養(yǎng)子、一個是唯一的嫡子,但……爹表現出來的一直是更寵愛你,又沒有立世子的意思,按照經典狗血劇情走向,你我應該勢不兩立,為了世子之位爭鋒相對、相看兩厭的。” 宋師說到中途頓了好幾下,懊悔自己怎么又提起了這件事,然而好在宋書仿佛并不在意這個,只是輕輕笑了一下:“那哥哥想當世子嗎?” 宋師把桌上那封信推回去,并不在意:“無所謂……我還沒問你呢,先前和爹自作主張商量著,想讓你登基——你一直都沒給個準信,現在也沒人,不如跟我講講,你是怎么想的?” 周圍有沒有監(jiān)視的人,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宋師興許無法區(qū)分,但在這里他還是能分辨的。 周圍沒有人,就算有也在很遠的地方,絕對聽不到他們的對話。 “你都知道是自作主張了,我還有反對的機會?” 見宋師有些歉意,宋書臉上的笑弧落下幾分,轉過目光平淡道:“我對它不感興趣,但我娘說的不錯。你們留我在府中這么多年,恩情就已經足夠多了。我只是為報恩罷了?!?/br> 宋師:“你若不愿意……”大可不必強求。 然而話沒說話,宋書側臉對著他抬手,擋住他的視線,也阻隔住他接下來的話音:“沒什么不情愿的,我不會反悔?!?/br> “當然——你們若找到了更合適的人選,我也不會反對。” 宋師看著他白皙清雋的側臉輪廓,心說:我要是有更合適的人選,也不會找你說這件事。 兩人各自喝了一盞茶,隨即默契地揭過這個心照不宣的話題:“我和爹商量過,他說宋家如今旁支雖然多,但大多都和本家沒什么來往,指望他們是不可能的。若想起勢,還得從頭打起。” 宋師和他對視一眼 “當今朝堂,有三方勢力,一是皇帝和他手下的錦衣衛(wèi)、后妃所屬的各方勢力,包括丞相,都屬帝王黨。” 宋師手里沒別的東西,便隨手從地上撈了幾顆石子,放下一顆,又繼續(xù)道:“二是朝中閣老與三皇子洛放,內閣一大半都是皇后母家的人——” 說到這里,宋師戲謔地笑道:“圣上封當今皇后為后時,為的是讓自己能毫無后顧之憂,他恐怕也沒想到,這個籌碼到最后,竟然長成了另一股威脅他的勢力。” 宋書緩聲問:“你想說三是宋家?” 見宋師點頭,宋書道:“這么說也沒錯,或者應該說,其他保持中立的世家,基本都是站在我們這邊的,只是宋家如今都衰敗了,更無人敢與其他兩黨爭鋒——這算是世家一派?!?/br> “不錯,所以實際上其他世家對我們幫助都不大?!?/br> 宋師將手里的石子擺成一個三角圈,另一個拿在手里,在石桌上簡單劃了一圈,“六部之中,兵部尚書楊宇、戶部尚書霍建秉……除了禮部尚書鄧峰,全都是皇帝的人?!?/br> “朝中閣老自然不用多說,只有少數幾個是丞相薛炯塞進去的人。首輔杜老出身寒門,早年做過先帝太傅,如今桃李滿天下,對三皇子洛放十分贊賞,在皇子中力薦洛方文,卻并不參與父子兩人的內部爭鋒?!?/br> “若想一步一步做起實在太難,咱們需要想個辦法……” 宋師正摸著下巴思索,突然聽見宋書問:“爹讓我們來布置這些?” 宋師瞥了他一眼:“爹說他廢了這么多年,也不會其他的,就留在背后給我們做退路好了。其他事情都放手給我們做?!?/br> 宋書似笑非笑地點點頭,目光下移,轉到他身前擺放的那幾顆石子上,倏地道:“其實有個辦法,是最好用的?!?/br> 宋師挑眉:“什么?” “投奔老皇帝的大多是一心只想要往上爬的寒門子弟,洛方文才是人心所在,他什么都有,只缺一個篡位的機會和理由。而宋家又三番兩次拒絕過他的邀請……” 宋師接話:“所以?” “所以我們如今要顧忌的,除了皇帝的毒手何時會伸向宋家,還要防止洛方文先我們一步登上皇位。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br> 宋書目不斜視,伸手,纖長的手指在三角形的其中一個石子邊屈起,隨后輕輕一彈:“我們大可以——” 他云淡風輕道:“順風而起。” 三日后,圣旨頒下,新科探花被封為翰林院正四品侍讀學士,入宮伴駕。 宋書本就猜測過皇帝不會按照常理出牌,然而接旨時也有些驚訝,常公公完成了任務要走人,他不動聲色地塞了塊銀子,輕笑著道:“公公辛苦。” 常在那狹長的細縫眼瞥了一眼宋書,隨即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來:這二公子可比那大公子懂事多了。 等人走了,宋書臉上的笑才落下來,宋師聞訊而來,也難以置信:“皇帝老兒怕是瘋了?你才入官場,他就讓你入宮伴駕做侍讀,要輔佐一群小蘿卜頭子念書也罷,麻煩的是你和旁人都是科舉進來的,結果你卻直接飛升做了四品大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