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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宇沉默片刻, 竟然起身摸出一把匕首來,承認他娘就是自己毒殺的,還要把他一起殺了。 下手之前, 楊宇還語重心長地對他道:“你娘和宋家關(guān)系匪淺,即便這么多年不曾來往,也依舊是宋家的人。陛下眼里容不得沙子,要我做出選擇……三全, 你知道的。” “落在陛下手里,以他對宋家的憎惡……你娘死都不能得個全尸?!?/br> “我在官場上摸滾打爬了一輩子,我比你更知道其中利害, 你娘今夜不死, 明日死的就是我和整個楊家?!?/br> 楊川厲聲打斷他, 情緒激動:“所以你就主動下手把娘殺了?!” 楊宇緘默片刻,才道:“三全, 爹活了四十多年,這才站到如今的位置上。官場如戰(zhàn)場,行差踏錯一步,楊家就要死無葬身之地……我好不容易能有如今的權(quán)勢……妻子對我來說,只是個棋子, 她當然比不上權(quán)勢來的重要。等你以后成家立業(yè),你就能明白爹的想法——” “我和你不一樣!人渣!” 楊川沒等他說完,上去就給了他一拳,忍著眼淚滑落忍到眼眶通紅,“我不會為了所謂的權(quán)勢殺妻——一定不會!” 他第一次對他爹動手,他爹還沒有還回來。 等他單方面地一刀兩斷了,連他娘的遺體都不敢看一眼,跑出府走到大街上茫然四顧,發(fā)現(xiàn)夜風習習、萬家燈火里,他竟無處可去。 他不知道宋師今晚剛好回府了,一個人在京中逛了一大圈,仗著武功高強也沒被夜里巡邏的禁軍抓到,自己去酒館里買了好幾壇子酒,然后抱著酒壇子找了個安靜的地方。 呆滯了許久,終于哭了出來。 他爹為了權(quán)勢放棄了他、殺了他娘,雖然最后還是放過了他沒有追上來,但這并不代表他爹就可以被原諒。 要宋師來講,宋師也不肯原諒。 他等楊川哭夠了,冷風把人吹得鼻涕都吹干了,這才跳下去,把還有酒的幾個酒壇子拎上來:“喝吧,喝醉了好受些。” 楊川看了他一眼,然后依言喝了個昏天暗地。 半夜的時候宋師把終于停下了哭嚎的楊川扛回了府里,讓莫管家安排了個客房,聽說宋書回了府,把人放下后就去了前廳。 幾個半夜從被褥里被拉起來、哈欠連天的太醫(yī)一一把過脈,紛紛對視一眼,湊在一起商討了半天,這才說:無能為力,蠱毒毒性新奇,他們也沒辦法。 宋師看著宋書的表情從隱隱的緊繃到漠然無言的過程,張了張嘴,還是沒能說出什么安慰的話。 宋書放在椅子上的手背青筋起了一次又一次,最終也只是起身,聲色如常:“臣送各位大人回去?!?/br> 宋師想拉住他,手頓在半空,眼睜睜看著他頭也不回地離去,心中有些膈應(yīng)。 怎么還甩冷臉了呢……嘖,不好哄。 宋書親自把人送回去,回來的路上叫停了馬車,除了暗衛(wèi)以外把人全部打發(fā)了回去,以散心為由一個人走了半條街。 他走到一處街口,緘默靜立了半晌,感覺到心境平復下來,這才吐出一口濁氣,轉(zhuǎn)身沿路往回走。 片刻,他突然頓步,側(cè)頭往身旁漆黑的巷子里看過去。 巷子里傳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宋書猶疑須臾,倏地看見巷子里的青石板上爬出一個人影,對方懷里還抱著個人,看見他的表情仿若看到了救星:“大人!宋二公子——” “救救奴才!救救奴才吧!求您了……” 青石板上,血跡蜿蜒,天邊驚雷乍現(xiàn),白光刺破天際。 大雨滂沱,月殘風涼。 這一夜的京都,無處不風云暗涌。 …… 皇帝的五十大壽,宴會上什么都沒發(fā)生,南疆圣女沒有到場,只有南疆使臣奉上貢品,歌舞升平的現(xiàn)場始終風平浪靜,和宋師預想過的腥風血雨完全不同,甚至沒人提起關(guān)于疫病的事情。 臨初帝試探著意圖給宋師賜婚,被他婉拒,隨后也沒了折騰他的心思。 畢竟如今太子與皇帝一黨水深火熱,暫時還騰不出手來顧宋家。 日子就這樣過得十分平靜,朝堂上依舊每天都過得像菜市場,南疆使臣一行住在驛館里,半個月后離開,回了南疆,至此宋師都沒有再見那位圣女一面。 此時的疫病,已經(jīng)蔓延得十分嚴重。 宴會之后不過幾天,宋師的蠱毒便發(fā)作了。 他渾身燥熱,像是有火團在身上燒,前幾日他也有過這樣的感覺,但只以為是天氣轉(zhuǎn)暖而造成上火,并沒有放在心上。 只有這一次,宋師躺在床榻上翻來覆去半晌,熱到滿身guntang,意識都有些模糊了,看到被毒蛇咬過的傷口重新變得青紫起來,隱約明白,這大概是受到了毒素的影響。 雖然傷口早就消了腫,但它重新疼起來也是要命的。 重點是,這毒素發(fā)作的方式十分新奇,宋師雖然覺得燥熱,但身上還有力氣。只是心情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變得越來越焦躁。 他跑去府上的冰庫里找冰塊,依舊冷靜不下來,怕誤傷旁人,于是遣散了下人,自己打了冷水去澡房泡著。 為了強制讓自己保持清醒,他甚至拿出宋書落在府上的不見雪,狠狠心,剛要扎在手臂上,澡房的門突然被人敲響。 宋師沒停,一刀穩(wěn)穩(wěn)落下去,眨眼便在手臂上劃了條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