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熊七道：“兩位大人，你們要出征，能不能帶上我們？”

    宋師詫異挑眉。

    熊七撓了撓頭，憨笑道：“咱們和那些走了的兄弟不一樣，都是些沒處可去的閑人，承兩位大人照顧才能留在這里混口飯吃，如今營地散了，咱們也成了孤家寡人?！?/br>
    “我們也在營中學(xué)了不少規(guī)矩，自認還是有點用處的，兩位大人于我們有恩，若不嫌棄……兄弟們都愿意跟隨左右！”

    他身后的漢子們也都附和應(yīng)聲。

    “是啊，兩位大人對我們有恩，不如就跟著大人！”

    “去邊關(guān)打仗多危險！兄弟們可以給兩位大人當侍衛(wèi)，不要銀兩的！”

    “對對對，兩位大人是好人，咱們不能就這么走了啊?！?/br>
    “說的是！”

    楊川緘默片刻，看向宋師?！拔覜]意見，得看宋哥?！?/br>
    宋師從他眼里看到了淚意。

    他摸了摸鼻子，道：“也不是不行。不過……”

    楊川眼里的光暗淡下去。

    他就說出征哪能帶這么多人過去。

    “不過？”

    “不過雖說宋家沒有先前那般富貴，但幾個人的飯錢還是能給的。”

    楊川愣了下，隨即哭笑不得：“宋哥！真的？！能帶他們?nèi)?？?/br>
    宋師玩笑道：“他們這體格，很適合當侍衛(wèi)。”

    楊川又驚又喜。

    從他娘死在他面前以后，他比起從前的跳脫也沉穩(wěn)許多，今日才終于露出幾分高興的樣子來。

    雖然，這和他記憶中后來護城營取代錦衣衛(wèi)、如日中天的樣子全然不同。

    宋師拍了拍他的肩膀：“明日就出發(fā)了，都收拾收拾吧。”

    洛放為了表現(xiàn)君主之儀，還特意給宋師這個主將封了個“驃騎將軍”的名號。

    出征當天，宋書送他一直到城門。

    洛放知道護城營有上百人跟著他們成立了一支隊伍，但卻默認了這種行為，大約是不想為這種小事在出征前得罪宋師。

    然而最令宋師無語的是，他竟然把丞相薛炯的獨子薛佟也塞進了他的隊伍里，說是要他參軍，鍛煉他的能力。

    這不就是派來監(jiān)視他們的嗎？

    他們只能彼此都退一步，對雙方的作為都放任不管。

    前一天楊川便帶著隊伍去了城外等他，今日便只有他一個人出城。

    宋師走得十分低調(diào)，他是大清早來到城門的，城門口的人不多，他一點風(fēng)聲也沒有透漏出去。

    他牽著馬在城門邊的巷子里聽著宋書的囑咐，時不時應(yīng)兩聲。

    這些話前一天宋書便跟他反復(fù)叮囑過，大概是讓他小心行事，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暴露他的記憶缺陷等等。

    話是一樣的話，又嚴肅又正經(jīng)，談的都是正事，他卻依舊聽得很耐心。

    甚至聽到最后，宋師眼底還升上兩分笑意，低頭看他道：“小書，你也舍不得我吧？”

    宋書抬眸看他，半晌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襟，面不改色：“走吧，時辰不早了。”

    宋師正要說些什么，突然余光瞥見另一個人站在另一頭，靜靜地看著這邊。

    他眼神一沉。

    宋書察覺到他的異樣，回頭去看，巷口卻空無一人，他蹙眉道：“怎么了？”

    宋師收回目光，“沒事。”

    “那我走了。你也小心行事。”

    宋師捉住他的手腕，在他唇上輕輕吻了一下，隨后擁住宋書，在他耳邊低聲笑道：“我等你來找我?！?/br>
    他退后一步，放開了宋書，牽著馬往城門處走。

    宋書沒有出來，他要從巷子另一邊出去。

    行至巷口時，馬蹄微微一止，宋師偏頭，朝躲在墻后的那人微微一笑：“太子殿下。”

    那人一頓，掀開斗笠，果然露出一張洛放的臉，依舊帶著令人熟悉的、如沐春風(fēng)的笑意：“宋大人……不，如今營地解散，沒有宋大人了，該稱宋將軍?！?/br>
    宋師道：“殿下來送我？”

    洛放并不評價他那個“我”的自稱，面不改色：“宋將軍要走，當然得親自送一送?！?/br>
    他知道宋師什么時候走，宋師并不意外，宋書不可能連這點都不向洛放坦誠，那顯得他們太沒誠意。

    只是宋師懷疑，他這句話后面，其實應(yīng)該加一句“你走了，就沒人跟我搶宋書了”，才能配得上他洛“綠茶”的外號。

    宋師笑容可掬：“那就謝過殿下了，希望再次回京時，殿下還能與如今一樣，和我這般親近?！?/br>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洛放本來就不大待見他，更何況到時候他回京，等待他的必定是卸磨殺驢過河拆橋。

    等他回京，那就是你死我活的時候了。

    這是雙方都知道的事實，于是他這番話，便顯得格外意味深長。

    雖然記憶錯亂，但宋師依照宋書所說，一直在順著該有的反應(yīng)走劇情，哪怕是演戲，他也是一流。

    所以洛放沒有看出他的絲毫異樣，反而眸色一沉。

    宋師微笑道：“再會。”

    宋書還在身后看著他，他沒有再多說。

    他轉(zhuǎn)頭來到城門前，將文書遞給守城的士兵，很快順著人流出了城。

    跨上馬背的時候宋師回頭看了看，這座皇城依舊氣派磅礴宏偉，如今是清晨，幾個時辰之后，這里就會和往日一樣，人來人往，變得十分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