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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王妃升職記錄在線閱讀 - 第116節(jié)

第116節(jié)

    再睜開眼,便是定安殿那張她熟悉的天青色紗帳。

    令嘉還未坐起身,就被床邊守著的人急急地攬到了懷里,他的手臂緊緊地箍在她背上,半點(diǎn)動彈的余地都沒留給她。

    作者有話要說:某個笨蛋少放了一章………這個笨蛋絕對不是我。

    第118章 軟硬皆施

    令嘉推了推人,沒推開,只好道:“殿下你松點(diǎn)手,我喘不過氣了?!?/br>
    手臂稍稍松了松,但依舊沒給她掙脫的余地。

    令嘉只好就著這姿勢問:“殿下,我記得方才你還在給我拿燈的,后來我眼前就晃了下,就暈了過去……太醫(yī)來過了嘛,是怎么回事?”

    一直不說話的人終于開口道:“七娘,你今日嚇到我了。

    蕭徹的聲音有些低沉,有著難掩的倦意。他慣來是個精力充沛,以前行軍時日夜不休地趕上半月的路,于他都是游刃有余。但今晚不過是短短兩個時辰,便帶出了些倦色,這倦的不是身,而是神。

    令嘉聽了,心中忽地一酸,臉上的表情好險沒撐住,她把頭埋到蕭徹胸前,嘴上強(qiáng)撐著無事的口吻打趣道:“殿下,不過是暈了會罷了,殿下膽子何時變得這么小?!?/br>
    這么說著,她還是反手?jǐn)堊×耸拸氐难?,用親密的姿勢安撫著他的疲倦。

    “你暈過那會,正趕上熙春樓前失火,人群動亂……七娘,那個時刻,我居然不在你旁邊。”

    那失火肯定是耶律齊那廝弄出來的。

    令嘉心中憤憤,仍要用溫柔的語氣安慰道:“你幫我拿燈去了嘛,又不是有意的,再說我旁邊也有侍衛(wèi)使女護(hù)著,最后不也沒事嘛?!?/br>
    令嘉心知肚明侍衛(wèi)使女是失職了的,但她應(yīng)當(dāng)“不知道”,于是便只能“不知道”了。

    而知道的蕭徹竟也沒有說破。

    “殿下,你還沒和我說,我為什么暈過去了,別是又發(fā)了什么病?!绷罴巫穯枴?/br>
    “別亂咒自己?!笔拸卣Z聲嚴(yán)厲了些,隨即轉(zhuǎn)軟:“只說你氣血有些虛而已,平日多補(bǔ)補(bǔ)就是了?!?/br>
    他已是決定要將今晚的事由粉飾過去。

    此事事關(guān)令嘉名節(jié),擄人的一方目的不明,最后更是莫名其妙地消失,空留一個被藥暈的令嘉。蕭徹確認(rèn)過令嘉是本人后,就下了封口令,甚至連令嘉本人也打算瞞過去。事情始末不知,人也沒有抓到,說出來反叫她白白憂慮。

    蕭徹這般的反應(yīng)正同令嘉預(yù)想的一模一樣,但令嘉心中竟未生出多少得意之感,反覺得一顆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緊緊攥著,有種悶悶的痛意。

    她為什么要騙蕭徹?

    自然不是因為真打算聽從耶律齊的話。

    在優(yōu)曇果的作用下,“牽絲戲”對她全然無效,如今人回了王府,耶律齊對她沒有任何約束力。

    如此前提,她還要騙蕭徹,不過是為了不牽連竇雪罷了。

    以令嘉對蕭徹的了解,她十分清楚,但凡她說出了真相,竇雪就危險了。

    耶律齊為什么非要在這時帶走竇雪,他要被封北狄太子的事不假,他想擺脫大殷的威脅更是不假。一邊是一國的尊位,一邊是十年未見的meimei,他還能想起竇雪的安危,都算得上兄妹情深的了。但這份兄妹之情終究做不到不顧一切,就像竇雪縱使知曉耶律齊還活著,也不會樂意同他一道去北狄一樣。

    無論竇雪會不會被帶走,耶律齊已是決意要同大殷劃清界限了。

    耶律齊的念頭,蕭徹定是看得出來,以他那種人盡其用的用人原則,即將失去利用價值的竇雪定會被他用盡。

    譬如,把她送與耶律昌手上,然后再讓她死在耶律昌,為北狄的內(nèi)斗再添一把火;又或者待她生下孩子后,將她送往北狄,以作內(nèi)間……

    用法多樣,總歸都能撈得些好處。

    令嘉不打算如耶律齊的愿把竇雪送去北狄,但也沒打算叫她去做蕭徹手上的棋子。

    她并非不知大局,只是……她實在厭惡犧牲二字。

    比起為了所謂的大局犧牲,她更希望她這個命途坎坷卻又始終無辜的表妹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度過余生。

    這是姑祖母的愿望,也是令嘉的心意。

    為此,她需要蕭徹放松警惕,給她足夠的時間去安排竇雪擺脫他的控制。

    腦子里想的十分清楚,可現(xiàn)在,她又在猶豫什么?

    ……這該死的情愛!

    蕭徹終于松開了令嘉,他低頭見令嘉蛾眉輕顰,怔怔地出神。

    蕭徹不知其因,只道她為戛然而止的燈會惆悵。

    便起身,從外間拿了一物回來。

    令嘉見了此物,怔楞了一瞬,喃喃道:“你竟還記得將它帶回來?”

    此物正是今晚鬧出這許多事端的由頭,那盞蓮花燈。

    “雖然燈市未能叫你盡興,總也該彌補(bǔ)一二才是。”

    這盞琉璃燈并非原來的那盞,原來的那盞在他驚聞令嘉在人群中失蹤后就叫他失手砸了。只是后來尋到人后,他才重新想起,匆匆叫人去熙春樓要的。所幸琉璃易碎,熙春樓為了預(yù)防不測,所用的花燈都有備份,這才全了蕭徹的心思。

    其實經(jīng)了這一番周折,令嘉的心思早就不在這盞花燈上了,可如今再見這盞蓮花燈輪轉(zhuǎn)不停,紅光氤氳,忽地心中一動。

    令嘉問他:“你出的那個燈謎的謎底,是我,對嗎?”

    蕭徹愣了下,方才想起她說的是什么,肅然的眉目終是柔和了下來,唇邊也帶出了一抹淺笑。

    蕭徹出的謎面是“善善從長”,謎目是“人名”?!伴L”(g音)以同字別意作“長”(zhang音),“從長”為傅,而“令”與“嘉”具有善之意,故“善善”即為令嘉,“善善從長”即為傅令嘉。

    蕭徹目光溫柔地看著令嘉:“你的表字不是一直沒取好嘛,我便替你取了個——我第一次聽你名字,就覺得你該叫‘善善’?!?/br>
    令嘉沉默不語,目光復(fù)雜地看了他一會,忽地嘆道:“你還真是歪打正著。”

    蕭徹叫這沒頭沒尾的話怔了怔。

    令嘉卻是轉(zhuǎn)而問起:“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了?”

    蕭徹下意識道:“快到三更了吧?!?/br>
    “那就是說我的生辰還未過。”

    “……”蕭徹默默地看著令嘉,“你是存心瞞我的?!?/br>
    時下已有賀壽之風(fēng),令嘉年級雖輕,位分卻尊,而她的生辰又因趕了上元節(jié)的巧的緣故,燕州許多相熟的人家都是知曉的,今日雖無大cao大辦,但許多人家還是送來了壽禮,就混在節(jié)禮里。也就她示意下人沉默,蕭徹這才始終不覺。

    “是,我是刻意瞞的?!绷罴卫碇睔鈮眩暗惝?dāng)日但凡看一眼我們的婚書,以你過目不忘之能,也不會不知今日是我生辰?!?/br>
    “你瞞我這一遭就是為了翻出我一年前的一點(diǎn)輕忽,叫我理虧,然后圖的又是什么?”蕭徹鳳目微挑,臉上的表情是氣中帶笑,他睨著令嘉:“不用晨起?還是不用藥膳?”

    顯然,他對令嘉那點(diǎn)小心思有了充分的了解。

    令嘉心中有些想笑,又有些發(fā)酸,這樣矛盾的心情呈現(xiàn)在臉上便是十分復(fù)雜的表情。

    “我想你能放廖三郎君的夫人回昌平?!?/br>
    蕭徹臉上的微笑漸漸隱去,那種放松安逸的氣氛一下就緊繃起來。

    他閉了閉眼,后退兩步,再睜眼,鳳目再不見柔情,取而代之的是極盡肆虐的怒意。

    “擄走你的人是耶律齊,你知道,但你想瞞我!”一個字比一個字冰寒,話至最后,蕭徹面上已是冷得駭人。

    令嘉從不懷疑蕭徹有聞一知十、見微知著的本事,所以她并不意外蕭徹能看出這些來。

    故而,她半點(diǎn)不為蕭徹的怒意所動,只淡淡地說道:“耶律齊對我下了‘牽絲戲’,想逼我把他meimei送到盧龍外?!?/br>
    蕭徹聞言,面色驚變,再顧不得生氣,急忙忙地捉起令嘉的腳,褪去襪子檢看,待見手中的玉足白皙無暇,卻絲毫尋不見牽絲戲所特有的紅點(diǎn)后。

    令嘉這才慢吞吞地補(bǔ)了一句:“殿下又忘了,我用過優(yōu)曇果,‘牽絲戲’對我無效?!?/br>
    蕭徹動作一滯,放下她的腳,面色難看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掐死令嘉。上一次,他的臉色這般難看,還得數(shù)他們的成婚之夜。

    但令嘉這一番刻意的耍弄還是有些成效的,蕭徹面色雖然難看,但再開口時已是冷靜了許多。

    “既是無效,為何要瞞我?”

    “我方才說了啊,我想讓雪娘回昌平去?!?/br>
    蕭徹看著令嘉,令嘉面色平靜地同他對視。

    就像令嘉不會懷疑蕭徹的聰明的一樣,蕭徹也對令嘉的敏銳深有領(lǐng)會,只這一眼,他就知道她什么都是清楚了,北狄的局勢、竇雪的處境,還有他的心思。

    蕭徹沉默了一下,放軟了語氣,“七娘,這是兩國之計,我不能……”

    話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你能?!绷罴螕尩溃骸坝萌酥溃险邔?dǎo)之,中者誘之,下者迫之,這三者可相輔相承,卻不可主次顛倒。耶律齊人在北狄,勢不在你。他得承北狄儲位,你難以許更高之利。無勢無利,剩下的竇雪不過是食之無味的雞肋,放過她又有何妨。”

    蕭徹斬釘截鐵地回道:“以小謀大,便是雞肋也不會被放過的。”

    “可是你們是小嗎?”令嘉哪會叫他拿話壓住,當(dāng)即嗤笑道:“河北、河?xùn)|、河西三地強(qiáng)兵壯馬足有上百萬,運(yùn)河邊的糧倉里貫朽粟陳。結(jié)果你們還要斤斤計較著要一個十七歲的還懷著身孕的無辜小娘子去犧牲?全大殷的男人都死絕了不成。”

    “七娘,你是在砌詞狡辯,你那表妹并不無辜,她是耶律齊的胞妹,身上流著北狄的血脈?!笔拸孛鎺П∨?/br>
    令嘉柳眉倒豎,“她哪里不無辜?北狄的奉養(yǎng),她可曾享到半分?耶律齊的福禍,她可曾與之共擔(dān)?生她的是段家姑姑,養(yǎng)她的是竇家,娶她的是太原的廖家,同北狄有何干系?若非要揪著那點(diǎn)她不承認(rèn)的血脈來說事,她還算你們蕭家的血脈呢!”

    蕭徹頓了頓,卻是皺起了眉,“宗室血脈……你那位自盡的表姑是趙王的遺脈?”

    令嘉見他這反應(yīng),也愣了愣,蕭徹不知道?雖然她也是今日才知曉段表姑的身世,但想也知道她爹肯定是知情的,她還以為她爹既然把耶律齊的線給了蕭徹,早把他們家的底細(xì)交代個干凈了呢!

    不過這事年代久遠(yuǎn),當(dāng)事人都死了,難以追究,令嘉也不怕承認(rèn),“是,算起來,雪娘也要叫你一聲表兄呢?!?/br>
    蕭徹如何會在意這點(diǎn)微末的血緣關(guān)系,不以為意道:“只雍京里,能喚我表兄的就有幾十個?!?/br>
    令嘉卻是哼了一聲,回道:“我家卻是人丁零落,我三代內(nèi)的表妹只得這一個,物以稀為貴,不免多有偏愛,倒是不比你舍得?!?/br>
    “……”蕭徹不由一噎。

    令嘉這時,反軟了聲音:“五郎,我提這血脈因緣,非是要你垂憐雪娘什么的,只叫你能視她為大殷國民。萬俟歸一個北狄逃人,你尚能給他一個寄身之處,為何就不能放我雪娘安生度日呢?”

    “七娘,我能容萬俟歸,是因為他能為我所用,甚至不惜反戈敵于北狄。而你的表妹同耶律齊血脈太近,于國亦是無功,兩者自不能比?!?/br>
    “于國無功?”令嘉反問:“耶律齊肯聽從你們的話,鼓動耶律曠攻打高麗,難道不是雪娘的功勞?”

    “……”蕭徹又是一噎。

    蕭徹一直以為口舌之利,論辯之辭不過務(wù)虛小道,百無一用,但當(dāng)他親身體會了一番令嘉的辭鋒后,他不由暗暗后悔,少時觀政的那會,真該在御史臺好好進(jìn)修一番,也不至于現(xiàn)在這般狼狽了。

    言辭上頻頻失利,蕭徹終是顧不得那些冠冕堂皇的臺面了。

    他說道:“七娘,你說的不錯,你的表妹確實無辜,可是那又如何?同她一起被權(quán)衡的是社稷公利。再小的社稷公利,依舊是凌于所有人之上,莫說耶律齊的姊妹,便是其余殷人,除了父皇同大哥,又有誰是不能舍的?”

    可拉倒吧,你們蕭家把一己私利放在社稷公利前的人車載斗量都數(shù)不過來吧?

    令嘉有心如此反駁,然而細(xì)細(xì)地一回想,卻發(fā)現(xiàn)自己難以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