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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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道誠唇角彎了彎,竟真答道:“蕭澄?!?/br> 葉問高對蕭家宗室不了解,便問道:“這是哪位?” 道誠如實道:“燕王之女?!?/br> “燕王連女兒都還沒沒有,你都算到她叫什么了?!比~問高大奇,奇后又起了好勝之心,伸出右手掐指一算。 道誠忙道:“師叔莫算?!?/br> 這話說得晚了,葉問高的臉上陣青陣白,一張口就是一噴血。架上尤帶余溫的幾塊兔rou盡叫這血染透。 葉問高手指著道誠,駭然道:“她是……她是……” 道誠警告道:“師叔,卦不算盡,話不說透?!?/br> 恰與此時,晴天一陣霹靂。 葉問高抖了抖,識趣地止了聲,只心中復雜難言,恨恨地指了指道誠,道:“你們蕭家的奇葩也忒多了吧!” 道誠強調:“師叔,我如今姓許?!?/br> 葉問高送他兩個大大的白眼。 第147章 意堅如山 令嘉這些時日,一直睡不大安穩(wěn),閉眼總少不得夢見戰(zhàn)場。 有時,她站在城墻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城墻下的人在拼殺;有時,她又到了城墻下,成為被驅趕的平民中的一員,身邊的人一個一個倒在流箭下;還有時,她又回到了朱墻黛瓦的燕王府里,正在新起的水榭里宴客,卻突然有北狄的兵卒闖入,絲竹聲被廝殺聲取代,沉水香被血腥氣浸染…… 不論背景、人物、情節(jié)怎么更換,血色總是不變的主題。 這一次的夢自也不例外。 戰(zhàn)馬的嘶吼聲、兵刃的碰撞聲、兵卒的喊殺聲……在一片兵荒馬亂中,令嘉漫無目的地行走著, 忽然,她見著有一人迎面走來。 身著黑色輕甲,身姿英武挺拔,面容俊美無儔,步履穩(wěn)健從容,令人安心。 她提著裙子,急忙忙地跑到他面前,紅著眼睛,委屈地問他:“你怎么才來?” 蕭徹徑直往前行去,竟是全然無視了令嘉。 令嘉愕然,隨即便是大怒,上前拽住他的手,問道:“蕭徹,你怎么可以不理我?” 這回,蕭徹停下了腳步看她,鳳目中一片冷然,恍如初見,他說道:“我們并無干系,我為何要理會你?” 隨即,便甩開了令嘉的手,繼續(xù)往前行去。 令嘉站在原地,只覺冷意徹骨。 待蕭徹的身形遠得快看不見,她才如夢初醒,要往前追去,卻不料腳上被一具尸體絆了一腳…… “善善,醒醒,善善……”有人在耳邊喚道。 令嘉猛地睜開眼,就見得蕭徹在她的榻邊,輕輕地推她,鳳目含著憂慮。 她還沒從夢境中回過神來,乍地看見蕭徹的臉,下意識地就去捉蕭徹的手,捉住后緊緊地攥著。 蕭徹反手握住令嘉,欲借此撫平她夢中遺留的不安情緒,低聲哄道:“善善,莫怕,我就在這?!?/br> 令嘉呆呆地看了他一會,漸漸從夢中緩過神來。清醒過來后,她立馬翻臉不認人,要甩開蕭徹的手——沒甩開。 她故作冷淡道:“你怎么又來了,不是回王府去了嘛?” 同時,手上暗暗施力,欲掙脫開來。但蕭徹若不肯放,令嘉那點力氣哪里夠看,自是徒勞無功。 蕭徹對令嘉手上的小動作恍若未覺,說道:“我若不回來,你怕是又要同自己慪氣,氣得狠了,還是要我心疼?!?/br> 令嘉大惱,手上使的力又添了幾分,惱道:“哪個要你來心疼,我才不會為你慪氣呢,你同我又有什么干系,我憑什么要為你慪氣……” “善善!”蕭徹聲音兀得拔高了兩分。 令嘉鮮少見他高聲,愕然止住聲。 “你莫再用力了?!笔拸赜只謴土嗽瓉淼囊袅浚可钌畹乜粗罴?,說道:“你手上添幾分力,我又添幾分力,你不比我結實,最后痛的只會是你的手?!?/br> 令嘉掙扎的動作停下,她自然聽得出蕭徹這話的深意,但她卻是垂眸道:“你松開手,我自然就不需用力了?!?/br> 蕭徹放輕了手上的力,低下頭在令嘉的手背上輕輕吻了一下。 “你知道我是不會放手的。” 令嘉紅了眼眶,卻又道:“你都說了同我沒有干系嘛,如何放不得手?” 蕭徹無奈道,“善善,你便是記不清事,也不當胡亂給我添加罪名,我?guī)讜r說過這樣的話?” “你說過,你說……”令嘉愣了愣,忽然反應過來這話貌似是夢里的話,不過這種關頭,她哪里會承認自己冤枉了蕭徹,便堅持道:“你肯定說過類似意思的話?!?/br> 不然,她也不至于憑空在夢里臆想出這樣自虐的話。 蕭徹腦子比令嘉清醒,之前爭吵里的每一句話他都記得清,無論是令嘉說過的話,還是他自己說出的話,但他自然不會拿自己的原話去證明令嘉的錯誤——都是傷人的氣話,并不存在哪句比那句輕。 他識趣地應下了這個罪名,但也記得點出令嘉的過錯:“可是,那也是善善你先說的傷人的話,你還指著我的鼻子令我滾呢?!?/br> 他語氣淡淡地說道:“這一輩子,你還是第一個和我說滾字的人?!?/br> 令嘉不自在地低下頭,發(fā)紅的眼皮蔫蔫地垂著,有些內疚,又有幾分委屈:“我、我不是故意的,那時我太氣了,我也不知道那時我為什么會那樣說……” 說到一半,委屈壓過了內疚,眼淚滴滴落下。 蕭徹爭吵時是存著怒意的,但這份怒意在令嘉自訴時已淡去一半,在燕王走過一遭,剩下的一半也只存下一點點。如今提起,見得令嘉如此大的反應,那一點點的怒意也被心疼壓了過去。 他伸手抱住令嘉,輕撫著她背上披散的烏發(fā),放柔了聲音道:“善善,我未怪你。你在戰(zhàn)場上見了許多血,心里怕得不行,卻還要背負起那么多不該是你承擔的責任,心里存了這么多的事,卻始終沒個出處,乍得失控爆發(fā)出來,也是應有之理。只是你再如何憤怒,也不當不見我,總得給我個臺階上臺去哄你吧。” 令嘉都哭得泣不成聲了,還要抽抽搭搭地為自己正名:“我才沒怕!” “那善善比我大膽,”蕭徹不以為意地笑笑,說道:“我初上戰(zhàn)場,可是在當晚做了一宿的噩夢?!?/br> 令嘉一時竟是連哭都忘了,只愣愣地看著蕭徹。 在傅家的教育里,英勇無畏是最優(yōu)良的品德,恐懼是懦弱無能者的體現(xiàn)。 蕭徹對令嘉的目光置若未見,從容地說起自己的恐懼:“若不是在戰(zhàn)場上走過一遭,誰能命會賤到那樣一個程度。哪怕暴戾如我四哥,動輒打殺奴仆,一年也不過弄死百來人罷了??稍趹?zhàn)場上,不過幾次眨眼,死去的人命就要多過這個數(shù)字了。我同那些平民戍卒,貴賤之別猶如天壤,可卻都是血rou之軀,在刀刃、流箭下,受的傷都是一樣的。我不比他們多一條命,也未必能比他們多一點運氣。在明了這點之后,我自然就生出了恐懼。我那時最怕的還不止死亡,還有以一個無名小卒的身份死在戰(zhàn)場上,那該是何等的恥辱。也因為這樣的恐懼,我拼盡全力地戰(zhàn)場上廝殺,尋找著建功的機會,只為了能快些升遷,好擺脫那種命如草芥的處境。” 縱使只聽蕭徹的描述,令嘉都免不得一陣心驚rou跳,縱知已是過去的事,也少不得一陣后怕,問道:“你那時雖是隱瞞身份,可也是皇后的族人,廖叔叔怎么能把你放在這么危險的環(huán)境里?” 蕭徹答道:“廖將軍自是給過我更安全的位置,但我那時為了建功,選擇去了先鋒營,廖將軍自然不會再費心力?!?/br> 令嘉又是心疼,又是氣惱,眼淚又簌簌地落下,“你為什么非得冒這么大的險去建功?于你的身份,無論有沒有功勞,都能活得很好?!?/br> 蕭徹反問;“那善善這次為何又不肯聽話地回雍京去,而是冒險留在范陽?” 令嘉淚眼朦朧地望著他。 蕭徹低下頭,在她額間落下一吻,說道:“善善,正如傅家的家訓之于你,我也有我不能拋卻的,為之付出性命也不惜的責任——和野心。” 最后三字,他說的既輕又淡。 令嘉閉上眼,只覺心如刀絞。 她知道,他是明白了她之前那份怒意背后的真意——她在氣他那種對人命的極端漠視,這些人命里有范陽的百姓,也有令嘉的至親。 可蕭徹在明白后,卻只是告訴她,他既然連自己的命都能豁出去,那如何能強求他去顧惜旁人的性命呢!能惦記著令嘉的安危,已可以說是十成十的真心實意了。 令嘉對此,竟是全然地無言以對。 她想生氣,卻只覺無力,甚至還會為蕭徹的這份決絕而心疼。 她睜眼,勉強平靜下來說道:“五郎,你要去完成你的責任和野心,我只作為你的妻子,成全你無妨,只是……只是我們的孩子呢?” 在蕭徹錯愕的目光下,令嘉執(zhí)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微盈的小腹上。 在這一瞬間,蕭徹的頭腦竟是一片空白,他怔楞楞地看著令嘉的小腹,只覺得被捉著的那只手僵得沒了知覺。 令嘉問他:“你忍心叫她也為你去冒那樣叵測的風險嘛?” 蕭徹還沒從巨大的驚喜中緩過神來,被這樣的質問逼到了懸崖邊。 好一會后,蕭徹暗啞著聲道:“我會為你們安排好退路的?!?/br> 令嘉杏目暗下,她幽幽道:“趙王難道沒有安排好段表姑的退路嘛,可現(xiàn)在段表姑在何處?” 這話是有幾分強詞奪理,段慕慈的不幸九成九都源自她嫁人不淑。 蕭徹辯道:“當年趙王的經營具在雍京,自雍京退后,他手下的力量便不剩多少,只能將其女托付與段老夫人。但祖父將他手上的隱三番里的大半人都交給了我,他們經營了這么多年,耳目遍及大殷,還有高麗、西域,縱我不在……” 不待蕭徹說完,令嘉已是氣得一口咬在蕭徹的手上,一雙燒著熊熊的怒火的杏目瞪著蕭徹。 一直咬到蕭徹手上見血,才令嘉稍稍松了口氣,她質問道:“蕭徹,你當我之前同你發(fā)的盟誓是假的嘛?” 蕭徹沉默了一會后,輕聲道:“善善,我不曾懷疑你的真心,只是你這般憂慮,我只是想為你解憂。” “那大可不必,我的憂慮,你解不了?!绷罴未舐暤溃骸澳阋詾槲夷枚伪砉谜f事,只是在說趙王對她的安排不夠妥當嘛?段表姑自幼在姑祖母的護佑下,財貨豐足,身世在燕州也是優(yōu)越,平生唯一錯的不過是夫婿這一節(jié),但凡她選對了夫婿,日子自能一帆風順地過下去。你所謂的安排里,最好的也不過如此吧。只是這樣可靠的安排,難道就能補上親生父母這一環(huán)嘛?如果能補上,段表姑當年赴死時,又為何非得拉著雪娘一起呢?” 段慕慈一家的不幸,在原先的令嘉看來,再如何同情,終是隔靴搔癢,少了一份感同身受??僧斄罴我庾R到,類似的遭遇可能落到她孩子的身上時,她就時常想起思及段表姑去前那種絕望無力的表情。 說到這,令嘉目光一凜,她鏗鏘有力地說道:“蕭徹,你若執(zhí)意去追求你的野心,那就別想什么后路了,我們全家具是非生即死,絕無僥幸之理。” 蕭徹驚睜了鳳目,他失態(tài)地喚道:“善善,這是我們的孩子?!?/br> 令嘉執(zhí)著道:“正是因為她是我們的孩子,我們才應該保護好她,我絕不會讓我的孩子一個人孤苦伶仃地活在這個世上?!?/br> 蕭徹看著令嘉決絕的目光,心緒大亂,甚至于連吐息都亂了起來,他定定地看了令嘉好一會,蕭徹咬緊牙關道:“善善,你這在逼我?!?/br> 令嘉同他對視片刻,忽又軟了心,她反手攬住蕭徹的腰,柔順地倚在他胸前,柔聲說道:“五郎,自嫁你以來,你愛我重我,不以我脾氣桀驁為忤,亦容我乖張僻性。若不曾遇見你,我一人也好,嫁與旁人也好,都是無妨。但既遇見你,你我自當生死不離?!?/br> “至于我們的子女——你我之外的人,我誰都信不過。便是我的父母也一樣,他們愛我如珍寶,卻未必能愛我的子女如愛我,更遑論你的那些屬下,他們有多少人是忠于你的身份、你的權力、你的財富,又有多少人是忠于你的本身,這樣的忠心又有多少能延續(xù)到我們的孩子身上。” “我之所言,具是出于本心,絕無要挾之意?!?/br> 蕭徹緊繃著身子,恍若無知無覺,只胸前不定的起伏,泄露了他復雜的心緒。 半晌后,他閉上眼,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唇邊浮起一絲若有若無的苦笑。 樂逸曾半嘲半贊地形容他意志堅若泰山,可哪怕是泰山也能叫那潺潺流水沖刷出溝壑的。 他知道,縱使只有一瞬,但他的意志、他的心都確確實實地動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