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jié)
傅承致聞聲往后看。 他本該直接沖上前面的坡頭,規(guī)避危險,但偏偏令嘉還在那兒。 千鈞一發(fā),身體先于理智之前,他已經(jīng)降速落到令嘉身后。 在積雪砸過來之前,飛身把她撲到雪道之外安全地帶。 雪堆里兩人半晌沒動。 令嘉輕輕用手肘推了他一下,沒動靜,著急起來,“你沒事吧……受傷了嗎?” 傅承致趴在令嘉背上,沒答,扒她防寒服衣領積雪,在那細瘦脆弱的脖頸上輕輕吻了一下。 后頸有些涼意,柔軟的觸感傳來,令嘉懸著心總算放下了。 “你嚇死我了!” 捶他一,“好重啊,我喘不過氣了,你快起?!?/br> 兩人從雪地起身,直至回了終點,令嘉才發(fā)覺,他其實不是一點事都沒有。 賽道外沒有經(jīng)過打理,沒有雪道那么厚積雪打底,帶著慣性撲出去時候,他手臂墊在她身下,防寒服袖子被雪層下石頭劃破,直接在手背到小臂那地方割出了一道口子,袖子都染紅了。 保鏢緊急找來雪場的急救醫(yī)生,草草包扎一番。 雖然口子小,但沾血換下來的紗布確實讓場面有點血腥,令嘉在一旁看得皺眉,傅承致干脆支開她去換衣服,順便取休息室儲物箱里東西。 令嘉不肯走,他又勸:“時間也差不多了,現(xiàn)在下山,還能回到家里吃午飯?!?/br> — 果然,和傅承致計算時間差不多,坐醫(yī)療直升機直飛蘇黎世,比去時快了許多。 飛機落地時候,太陽才正要下山。 饑腸轆轆,正適合吃午餐。 傭人們在廚房準備餐食,傅母聞訊趕回家來探望了一下受傷的兒子,順便向保鏢們問清楚了受傷原委。 家庭醫(yī)生重新給傅承致仔細上藥,縫合傷口,傅母看了會兒,頭又望一眼此刻正愧疚躲得遠遠找事兒做令嘉。 良久,才用醫(yī)生聽不懂中文,低聲嘀咕了一句。 “你們傅家人,還真是出情種?!?/br> 不知在抱怨兒子,還是在抱怨父親。 人既然沒事,傅母便也安心返去跟朋友打牌了,她回來匆匆,去也匆匆,午餐只剩令嘉和傅承致兩個人吃。 室內(nèi)沒開燈,但餐廳燒熱的壁爐火光卻照亮兩個人的臉,烘得人很暖。 他們都沒有說話,氣氛溫馨安靜,只有柴火偶爾炸開噼啪聲,還有餐碟與刀叉碰撞輕響。 午餐用罷,傅承致去下餐巾,突然想到,“休息室儲物柜里盒子,你一起收了嗎?!?/br> “哪個盒子?忙著上飛機,我都沒來得及仔細看?!?/br> 令嘉記得當時一股腦劃拉包里,現(xiàn)在要找也容易,她回頭,撈起沙發(fā)旁地毯上大包,埋頭翻找了一會兒,往餐桌上扔出一個精致的紫色小盒,“是這個嗎?” 輕點兒! 傅承致沒來得及喊出聲,心臟隨著盒子滾動,顫了好幾顫才停下來,呼出一口氣,極力平靜語氣。 “你別扔來扔去,先打?!?/br> 被訓了。 令嘉不情不愿伸手撿回來,拆鎖扣:“什東西,這神秘……” 話音沒落便戛然而止。 她視線僵了好幾秒,驚愕地抬頭看向傅承致。 “給我?” “我難道會給霍普?” 傅承致覺得她可愛。 令嘉還是感覺有點不真實,拇指輕輕戳了一下。 盒子黑絨布料正中,是枚亮閃閃的粉色鉆戒,大得像個鴿子蛋,周邊被鑲嵌細小碎鉆環(huán)繞。 觸感真實,光影流轉(zhuǎn),美輪美奐。 女人天生喜歡亮晶晶的東西,令嘉也不能免俗,她有生第一次收到那么大克拉禮物,但比起鉆石,鉆石象征意義更讓人在意。 她欲言又止,忍了幾秒,最后還是忍不住道,“你是在跟我求婚嗎?” 傅承致挑眉點頭,“你答應了就是求婚,猶豫話……我再重新找下一次機會?!?/br> 他說罷起身,隔著餐桌探過來,將戒指塞她的無名指。 “不過在此之前,你需要先試試尺寸合不合適。” 不能怪她意志力薄弱,令嘉覺得只能怪敵人太狡猾。 誰能抗拒如此動人心魄寶石呢? 那么無辜、純凈、炫目,無論人類膚淺還是深刻,一旦戴上,根本不舍得取下來。 她的手生得很白,指頭跟嫩蔥一樣細膩修長,粉鉆晶瑩剔透,像是本就合該長在上面一樣。盡管室內(nèi)根本沒燈,但一丁點兒的壁爐火光,已經(jīng)足夠映出它璀璨耀眼的光芒,像是天神一滴眼淚。 令嘉張五指,仰頭欣賞了好一會兒。 滿意點頭,“我先替你保管。” 傅承致哭笑不得,“本來就是送給你東西?!?/br> “但我明天就要國進組拍戲了,劇組一工就要幾個月,暫時抽不出時間跟你結婚。” 這是年前就安排好的日程,分別總是讓人惆悵,這提一下,又覺得心里悶得慌。 室內(nèi)一下便沉默了。 傅承致想了一會兒,突然開口,“堂六點鐘關門?!?/br> 令嘉不知道他什意思,“然后呢?” “神父是我mama老朋友,我給他打電話,應該不需要預約就能回到教堂為我們主持儀式?!?/br> 令嘉被他荒唐想法嚇一跳。 “我們什準備也沒有,空有儀式婚姻是沒有法律效力?!?/br> “我有位駐瑞大使館朋友,他應該愿意在非工作時間受理我向他提交的結婚申請書,效力就有了?!?/br> 他說得輕描淡寫,令嘉差點被唬住,半信半疑:“在瑞士結婚有這簡單?” “這當然是簡略的說法?!?/br> 傅承致拿起搭在椅背上外套,“如果你還想聽細節(jié),我們可以在路上邊走邊講,堂半個小時后關門,時間快要來不及了?!?/br> 稀里糊涂,像是被蠱惑了一般。 令嘉任由他牽著自己手腕,走出餐廳,穿過庭院,最后在蘇黎世街道上飛奔起來。 踩著窄磚拼成石板路,途徑路口古老美麗女神雕像,驚鴻一瞥瓷器店鋪五彩斑斕玻璃櫥窗,轉(zhuǎn)角有流浪的爵士歌手在演唱。 貝斯聲從耳邊掠過,令嘉胸脯起伏,心跳得飛快,她聽著傅承致繁瑣版解釋—— “……先從國內(nèi)外交部領事司那里拿到材料認證,之后再交給大使館,他們完成審核會將材料移交瑞士外籍警察局,一些日子,你會拿到一本證書,再然后,我們就成為瑞士法律認可上夫妻了?!?/br> “國內(nèi)這會兒都凌晨一點了,怎么可能來得及?” 令嘉都不知道他哪兒來的篤定。 傅承致的答很簡單,“霍普會想辦法?!?/br> 有大秘就是好,成為重要外交人物以后,辦理業(yè)務非工作時間也能一路綠燈。 令嘉一時不知應該先嫉妒傅承致有如此能干秘書,還是先羨慕他是個能在大使館掛號的能人。 話音徹底落下時,大教堂也近在眼前。 傅承致在街邊商店里,花能買下一整套落地窗簾瑞士法郎,讓店主答應從白色蕾絲窗簾角上,裁下一塊正方形,給令嘉做新娘頭紗。 他一生沒干過這瘋狂事。 鉆戒從令嘉那兒要來,用帕子擦干手心汗,又擦了擦戒指。 低頭看表,距離教堂關門還有最后十六分鐘。 “神父什時候來?” 令嘉平復了下呼吸,稍微從沖動里緩過神,踮著鞋尖在路邊躊躇打轉(zhuǎn),心里有點兒敲退堂鼓了,別別扭扭建議,“堂都要關門了,要不,我們還是等下次吧……” “他說到了。” 傅承致把手機塞褲袋里,好似并沒有聽見她講了什,只轉(zhuǎn)身,鄭重地把手朝她遞過來,輕聲哄道:“小八,我們進去吧。” 這條馬路跨過去,以后,她就是已婚人士了。 令嘉喉嚨干渴,手有些發(fā)顫,繃緊了,遲遲沒動。 “我們都走到這兒了,只差最后一步?!?/br> 他神情嚴肅,兇巴巴威脅。但不知道是不是是跟惡龍纏斗過久,以至于惡龍尖銳牙齒和利爪,在她眼中都變得可愛起來。 “……我沒想好怎么辦?” 令嘉試探。 傅承致無奈嘆口氣。 “沒有其他辦法話,我只能向神父申請延長工時間?!?/br> 時間還剩十分鐘。 他眼睛徹底沉靜下來。仿佛所有瘋狂和guntang都已經(jīng)平息,成為靜水深流,漆黑瞳孔像一面鏡子,令嘉從那兒看見了自己身形,以及身后的湖光塔影。 那里裝得很滿,又仿佛什也不剩,唯有愛意直觸人靈魂。 令嘉終于下定決心,深呼一口氣。 她緩緩地,手交到他掌心,十指扣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