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畫提著早餐來的時候，被攔在外面。

    “養(yǎng)豬場現(xiàn)在已經(jīng)封閉，嚴禁人員隨意出入?！遍T口的人說。

    沈畫：“這是我家豬場?！?/br>
    她消毒進去之后，正聽到周幕說：“昨晚試紙條檢測結(jié)果不明確也不合理，我懷疑是這批試紙條有問題。我已經(jīng)向上級申請了pcr試劑盒和相關(guān)設(shè)備，最多再有兩小時就能送到。等準確的檢測結(jié)果出來，再執(zhí)行相關(guān)程序，這樣給農(nóng)戶也有個交代。糊里糊涂的就要撲殺生豬，農(nóng)戶情緒激動，很難安撫。萬一鬧大了……”

    戴局長臉色很不好看：“試紙條出現(xiàn)陽性結(jié)果是明明白白的，足夠證明這個豬場的豬已經(jīng)感染了a豬瘟，必須盡快處理。拖延兩小時，就有擴大傳染范圍的風險。小周，這責任你擔得起嗎？”

    周幕環(huán)視四周：“嚴格封閉豬場，從現(xiàn)在開始任何人不得隨意進出，必要進出人員必須身穿防護服，且做好人員和車輛的消毒工作。另外，立刻抽調(diào)人員攜帶檢測設(shè)備前往周邊豬場進行取樣檢測?！?/br>
    他頓了頓，“我們堅決不能讓a豬瘟擴散，但也不能在沒有確切檢測結(jié)果的情況下，就撲殺生豬，這是對農(nóng)戶的不負責。”

    戴局長看著周幕，嘆了口氣：“小周啊，你可知道你這么做有多大風險？出了問題……”

    “出了問題，我負全責?！敝苣坏馈?/br>
    戴局長無奈搖頭，“還是年輕啊，那就再等兩個小時?！?/br>
    “是三個小時，兩個小時后試劑盒到，但檢測需要一個小時才能出結(jié)果?！?/br>
    村支書請戴局長去坐下喝杯茶。

    其他工作人員也到一邊上休息。

    劉科緊張地看著周幕：“周主任，就算最終a豬瘟沒有擴散到周邊，可待會兒只要pcr檢測出a豬瘟，您……恐怕就要擔責。”

    周主任現(xiàn)在的職位原本是要給戴局長的一個親戚，剛畢業(yè)的研究生，只要過了公考就板上釘釘，可忽然空降個周主任，占了位置。

    戴局長的心情可想而知，平時面上笑呵呵，說服從安排，但只要逮著機會，戴局長一定不會放過周主任。

    現(xiàn)在周主任可是自己把自己送上砧板。

    除非……

    除非檢測不出a豬瘟。

    但是，可能嗎？

    “可能嗎？”

    沈照星也在問沈畫。

    沈畫沒多說，只讓家人繼續(xù)熬藥，給豬灌藥。

    戴局長過來問灌的是什么藥，會不會影響到待會兒的檢測。

    “豬這兩天生熱，感冒拉稀，喂點中藥?！鄙蛘冒凑丈虍嫿淮恼f。

    劉科也在一邊說道：“采集血清樣本進行檢測，熒光pcr靈敏度很高，喂中藥不會影響血清檢測結(jié)果?！?/br>
    戴局長看了劉科一眼，點點頭，不再多說。

    又喂了一遍藥，就不管了。

    沈畫招呼爸媽到后面廚房去吃早飯。

    “畫，真的沒事？”林鳳雅和沈彰都忐忑不安。

    沈照星咬牙說：“有事沒事，咱盡力了！叔嬸兒，別想那么多，先吃飯，熬一夜了。”

    沈畫也笑著點頭，一偏頭，看到窗外不遠處孤零零站著打電話的周幕，四目相對，周幕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就別開視線。

    這是在說他們不管飯？

    呵。

    三個小時后，戴局長的表情很精彩，他要求反復(fù)確認檢測結(jié)果。

    “這次多虧小周謹慎，不然可就白白給農(nóng)戶制造損失了?！?/br>
    戴局長勉強笑道，“小周你也是，都沒確定怎么就隨便上報，不知道縣里對a豬瘟多重視？咱們楚書記都驚動了，又鬧了個大烏龍，回去我得給楚書記請罪?！?/br>
    戴局長語氣又變得強硬：“還有這批試紙條，到底是質(zhì)量問題還是存儲問題，誰負責的？必須一查到底！既然是誤會，那就讓相關(guān)人員都撤走吧?！?/br>
    周幕點點頭：“豬場暫時還要封閉隔離，再繼續(xù)多做一些檢測。另外周邊其他豬場也都要做檢測，不怕一萬就怕萬一?！?/br>
    戴局長語重心長：“小周考慮得就是周全，就這么辦吧?！?/br>
    說完，戴局長就帶人率先離開。

    周幕帶著劉科和一些檢測人員留了下來。

    劉科帶人進行又一輪的采樣檢測。

    周幕則去找了沈畫。

    沈畫剛加了沈照星的微信，正給他發(fā)藥材清單，讓沈照星消毒完了再去一趟縣城購買。

    父親沈彰的腿不能再拖了，越早治療越好。

    見到周幕過來，沈畫只瞥了他一眼就繼續(xù)低頭編輯信息，嘴上說道：“個例，不能普及?！?/br>
    周幕笑：“那看樣子我不用多說了?！?/br>
    沈畫沒回。

    周幕沉默片刻，又道：“a豬瘟帶來的影響，應(yīng)該不用我多說。如果……”

    沈畫：“沒有如果。”

    中藥材的作用當然有，但真正起效的是她用了異能施針，以她現(xiàn)在的體力和精神力，昨晚上扎了十頭豬都快要了她的命，她回去澡都沒洗就昏睡過去，一直睡到早上，若不是被電話吵醒，她都不知道自己能睡到什么時候，直到現(xiàn)在她頭還在疼。

    周幕站起來，走到門口又轉(zhuǎn)回來。

    “我來畜牧局只是為了基層經(jīng)歷，最多再有兩個月我就會調(diào)走。來之前我什么都沒想管?！?/br>
    “你知道桑樓村嗎？跟你們沈莊村同屬金鹿鎮(zhèn)。”

    沈畫放下手機，抬頭看周幕。

    桑樓村……她能想起來，全鎮(zhèn)乃至是全縣全市，都是有名的貧困村。

    周幕說：“前年扶貧小組重點關(guān)注桑樓村，派了扶貧專員駐村，那邊偏僻但環(huán)境好，經(jīng)過考察，以及綜合村民意見，縣里決定幫助他們養(yǎng)豬。在桑樓村建了一個中型的養(yǎng)豬場，主打健康綠色。去年第一批生豬出欄，效益非常好。去年桑樓村小學入學率新高，初中升學率也新高?！?/br>
    “小學初中都不要學費的，為什么他們之前都不上學？”

    “因為上學不僅僅是學費的事兒?！?/br>
    周幕又道：“后來第二批生豬出欄，效益再創(chuàng)新高，村民們都愿意從危房搬出來，有女孩愿意嫁過去，也有老人會主動去醫(yī)院看病……”

    “今年四月，第三批生豬即將出欄，卻忽然爆發(fā)a豬瘟。所有生豬全部撲殺，一切心血付諸東流，還都欠了銀行一屁股債?！?/br>
    “其實平均到每戶身上，一戶也就是兩三萬的債，還不夠我一副袖扣錢?？删瓦@點債，卻壓斷他們的脊梁。”

    “桑樓村并不是個例，全縣、全市、全省，甚至是全國，還有無數(shù)個桑樓村?！?/br>
    周幕說完，就邁步離開。

    *

    豬場這邊，一直忙活到晚上。

    最后一次檢測，依舊沒有檢測出a豬瘟病毒。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工作人員都離開，劉科也過來跟沈家人告別，倒是沒看見周幕。

    豬場有驚無險，沈彰和林鳳雅都很開心，晚上收拾了一桌好菜，叫了本家的大伯一家都過來，好好吃頓飯，大伯家的照星哥這兩天可是幫了大忙了。

    飯桌上難免寒暄。

    大伯笑道：“咱家畫從小就有本事，方圓幾十里打聽打聽，14歲考上名牌大學，一讀出來就是研究生，誰能比得起？畫啊，你這研究生就是研究豬瘟的對不？也行嘛，這人病是病，豬病也是病，甭管是研究人還是豬，只要頂了尖兒，那就是本事！”

    沈照星無語：“爸你說啥呢?！?/br>
    沈畫倒是不介意，知道大伯沒惡意，是真不懂。

    她換了個話題：“聽說桑樓村這兩年發(fā)展的不錯？”

    一說這個，大伯就是一陣唏噓：“桑樓村一直都是咱鎮(zhèn)上最窮最落后的村，周圍別的村都不愿意把閨女嫁進去，直到去年……這兩年桑樓眼看要翻身，可一場a豬瘟……”

    大伯把經(jīng)過說了一遍，跟周幕說的差不多。

    “那現(xiàn)在呢？”沈畫問。

    大伯一拍大腿，“你別說，桑樓村運道真是來了。豬瘟那事兒直接把桑樓打回原形，還家家戶戶都欠債，境況是比之前更差?。】烧l知道，上個月忽然傳出消息，桑樓村祖祖輩輩喝的山泉水，竟然是無污染的優(yōu)質(zhì)礦泉水！泉眼就在桑樓村的桑樹嶺上！那水聽說是送到海市什么權(quán)威機構(gòu)檢測過的，比國外進口礦泉水質(zhì)量都好！國內(nèi)好幾家知名的礦泉水公司都要來投資，但我聽說，縣上好像是要重點招商，成立一個新的礦泉水公司，桑樓村集體能占一半股份呢！村里人還能去公司上班，又拿分紅又拿工資，美得喲！”

    晚上躺床上，沈畫給周幕發(fā)了條短信：“明天下午3點，我到縣城買點東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