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名字
如果把這次喜朗峰意外的后續(xù)算作是旗幟戰(zhàn)爭的下半場,它對于蔚藍的武力威脅其實遠不如上半場那么大。 上半場的攻山行動面對的敵人,有主艦堡壘和統(tǒng)一的指揮存在,更強大,更集中,也更多未知因素。 而下半場降落的這批大尖分散、無序,甚至在數(shù)量上都要稍少一些,預計也沒有紅肩那樣強大的存在。 問題在于它所造成的復雜性和不確定性。 在這樣一個區(qū)域,這個規(guī)模的亂降,已經(jīng)遠遠超出了拒絕者可以準確監(jiān)控的能力范圍。涂紫說,那一塊在很長的時間,幾乎完全都是依靠喜朗鋒山體內(nèi)的超級站點直接阻止梭形飛行器降落的,幾十年下來,僅有幾次偶然的意外。 像這樣的站點,蔚藍每建立和維持一個,都耗費巨大,所以除去月球表面之外,在地面建立的并不多,僅有的一些,幾乎全部都分布在比如南極洲這樣,人類駐防難度最大的地方。 而現(xiàn)在,情況看起來已經(jīng)開始超出負荷,那些超級站點,正在逐漸失去它們應有的效用。 “可能哪天,青子哥你們就要去南極洲作戰(zhàn)了?!蓖孔舷氲秸f:“不過在那里,大尖如果不和飛船呆在一塊,其實也沒什么大的威脅,你可以考慮,直接把千里冰川轟破……” “破你個頭!” 韓青禹的心思不在這,溫繼飛從旁接了一句,接著說:“那玩意怕不得有上千米厚吧……而且到時候,他不得先到處找吳恤???” 明明一句話都沒說,無緣無故地,又被擠兌了,雖然這已經(jīng)是日常……吳恤眼神無辜地,扭頭看了溫繼飛一眼:“……” 他現(xiàn)在認路的唯一方法是記標志性的大型物體,所以像南極洲或者大沙漠這些地方,大概會是他人生永遠難以逾越的坎。 涂紫還是第一次見到吳恤呢,當場茫然困惑了一下,問:“吳恤哥他怎么了?為什么青子哥到時候要先找他?” “哦,因為你吳恤哥并不是一般人,他是妖怪……無頭蒼蠅成的精?!?/br> 溫繼飛笑著說道。 吳恤嘴巴動了動,“……”無奈嘴笨,懟不回去。 倒是坐在一旁,一樣日常被溫繼飛擠兌,但是一直會反擊的銹妹看不下去了,小聲嘀咕說:“你自己才是骰子成的精呢……茲有蔚藍少尉,姓溫,名繼飛,字滾?!?/br> “那你就是鐵桶成的精。你字…哐?!?/br> 外人聽著很過分的玩笑,在生死相托的小團伙內(nèi)部,早都已經(jīng)習慣了,銹妹一貫的性格,也是別人越忌諱和小心,她反而越不自在。 而且現(xiàn)在,她的身體情況有變化,已經(jīng)有一絲將來出來的可能了……就像傳說中妖怪最終能變成人。 所以并沒有受傷,只是想到自己的字,竟然是哐!感覺好貼切啊……沈宜秀當場有些哭笑不得,握拳抬了一下手,無奈又放下,“好,我記著,一會兒出去就打死你。” 溫繼飛:“呵呵,搞得本少尉怕挨揍似的。” 因為自己那張破嘴,溫繼飛確實沒少挨揍,只不過打不怕,挨打了下回還來。他把這個當做戰(zhàn)斗磨練,練習適應在骰子翻轉中的躲閃技巧,尤其是在他被近身的情況下。 既然決定要上戰(zhàn)場了,要在戰(zhàn)場上用槍,這對溫繼飛很重要。 所以,這幫家伙是這樣子的么?這么幼稚?李團長的情緒有點復雜,想想當年的紅色板擦,那是多么規(guī)矩板正的一個隊伍啊。 不過韓青禹倒像是沉穩(wěn)一些,不管另幾個怎么鬧,他都沒摻和,保持著專注。 星辰館里人們繼續(xù)在討論著各種可能。臺上的陳不餓,不緊不慢地為隊列最后一名少將更換完肩章,拍了拍他的肩側說:“你們的時代來了?!?/br> 然后,老頭轉過身來,把目光投向臺下。 他的身材這些年來越來越瘦削,以至于身上制服顯得有些大,這樣動了一下,褲子上就有一些褶皺。 臺下很快安靜下來。 “你們在說的情況是確實的,我剛接了電話通知,被邀請過去看一眼,也同意了?!崩项^用一種很平淡的語氣開口,說:“說起來我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讓我去做指揮,但是命令,我已經(jīng)下了?!?/br> 說到這,他平和而尷尬地笑了一下。 “事情其實沒有那么復雜,所有清剿部隊,都以營救可能陷落在戰(zhàn)斗區(qū)域內(nèi)的居民為出發(fā)點行軍就是。” “你們怕它有的完成牽引,那便牽引嘛,這種小船能弄來的東西,咱在喜朗峰剛打過一陣,又不是不能打?!?/br> “你們怕世界上的人知道,那要是真沒辦法,知道了,其實也就知道了?,F(xiàn)在不同以往,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知道,它們確實要來了,而且有規(guī)?!?,公開了也未必是壞事。” 波瀾不驚,陳不餓的話說完了。 將級軍銜軍官們在掌聲中下臺。 串場主持的軍官起身,說:“之前的議程,一直都沒有提及喜朗峰,現(xiàn)在既然說到這了,正好我們這里有一段影像,給大家看一下。” ………… 會場的燈光隨之黯淡下來,電影質感的投影畫面,映在整面巨大的墻壁上。 配樂起來了,是蔚藍軍歌的旋律,然后是人聲,來自寬廣的土地上,各個角落的人聲,有歌詞的,跟著哼唱的,匯集在畫面夜空里,山巔和谷底。 戰(zhàn)地記者伊恩冒死用攝像機記錄下來的,關于旗幟戰(zhàn)爭的所有畫面,經(jīng)過剪接,已經(jīng)于昨日,將拷貝分發(fā)到各國方面軍。 華系亞今天大概是最早播放的。 墻壁畫面展開: 夜色下的雪峰,雪山頂上的黑色主艦如堡壘亮著藍光……蔚藍浩蕩的沖鋒展開了,鏡頭由近而遠,掠過一處處殊死纏斗的戰(zhàn)團。 至高處,林立的蔚藍旗幟,在死鐵的碰撞聲中,在戰(zhàn)士們的嘶吼聲中,沿環(huán)形陣地屹立了整整一圈。 整個現(xiàn)場被震撼。 今天在這里的人,不管是華系亞方面軍將士、議事會和科研、醫(yī)療系統(tǒng)的人,還是各國與會的代表,他們中的大部分,都沒有實地參與旗幟戰(zhàn)爭。 所以,哪怕其中有人身經(jīng)百戰(zhàn),他們也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規(guī)模性戰(zhàn)斗畫面……人類,正向著密集的大尖群沖鋒。 “那有個人,他,他秒殺了大尖?!”畫面流轉,一名華系亞的軍官突然驚嘆說。 “是的,但是他太快了,像一團風暴一樣正戰(zhàn)場上卷動,我只能看清楚他身上的作戰(zhàn)服,和你身上的一樣?!鄙磉吚贤馍岵坏靡崎_目光,沒轉頭,但是說:“為華系亞方面軍的榮光,致敬?!?/br> “青子,你欸?!蓖瑫r間,銹妹磕了磕韓青禹手臂,小聲開心地說道。 韓青禹:“嗯,不重要?!?/br> 此時全場,只有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這。他正夢回喜朗峰,夢里,那里正下著一場金屬塊雨。 “看,那是什么?!是不是……”一旁的李王強突然驚呼。 這一刻,現(xiàn)場跟他一樣因為畫面上陡然出現(xiàn)的某個大尖身影而驚呼出聲的人,有很多。 蔚藍這次在喜朗峰戰(zhàn)場擊殺了三具紅肩,他們都知道,但是不曾看到……所以,此刻陡然看見紅肩出現(xiàn),他們腦海中歷史遺留的印象和憂懼,依然都存在。 “是,是紅肩??!” “它的手臂,你們看……它跳下去跑了,呂神他們正在追殺它。” “所以,這就是在喜朗峰被擊斃的第一具紅肩吧?!” “是的,應該是,但是現(xiàn)在……你們先看冰崖上。” 這一句后,討論不復存在,會場內(nèi)所有的討論都停止了。 因為在紅肩剛斷臂遁逃的那座冰雪斷崖上,一個身影出現(xiàn)了,出現(xiàn)在斷崖外緣……出現(xiàn)在攝像記者從側下方拍攝的模糊畫面里。 人們看著他踉蹌的前行,有些艱難地,把地上倒下的蔚藍旗幟撿起來,插進冰雪地面立住。 然后,他站在那里。 風雪中的蔚藍旗幟染血,在他的肩上飄揚。 這一幕畫面持續(xù)了超過十秒,十秒內(nèi),全場沒有任何一絲聲音。一直到畫面切換到紅肩被擊殺,氣氛才由震撼轉為興奮和喜悅。 才有人想到說:“我覺得他,像一個人?!?/br> “嗯,就是他呀。” 辛搖翹專注的看著畫面,身前握著拳頭的手掌心在冒汗,她曾經(jīng)現(xiàn)場聽著前線戰(zhàn)報,想象過那種艱難、危險和震撼,但是當畫面真的呈現(xiàn)在眼前,那個她熟悉的身影,突然陌生而動人。 畫面依然在繼續(xù),記者并沒有能拍到太多近距離的戰(zhàn)斗畫面,所以,蔚藍最后對主艦的攻擊,那些無畏的廝殺和犧牲……人們大體只能在聲音中體會。 直到,藍光飛行器從云層后歸來,最后一具紅肩去而復返,化身紅色的火團,凌空直劈向主艦。 仰角的鏡頭,幾乎完美的記錄下了這一幕。 因為這一幕,現(xiàn)場的軍人們,第一次爆發(fā)出了驚呼聲。 在星空夜幕的背景下,令人震撼的畫面里:數(shù)十道騰身向上,迎擊紅肩,以身阻長空的身影,此刻牽動著每個人的心。 因為在這里的人,他們大多數(shù)其實都并不知道,主艦最后是怎么保住的。 然后,就是那道激射而出的藍光了。那道光沖向了天空,掠過了所有人……在星辰閃爍的夜空中,與凌空而下的紅肩轟然對撞在一起。 投影畫面至此結束。 全場的沉默中,主席臺上的主持人軍官等待了大約五秒鐘……問:“你們現(xiàn)在都想知道這個人是誰吧?我是說,你們一直看見的這個人,是同一個人。” 燈光重新亮起來。軍官已經(jīng)起身,站在那里。 “他是蔚藍,華系亞方面軍,唯一目擊軍團,第九軍,第425團,第1777小隊,列兵,韓青禹?!?/br> 他字句清晰地做完介紹,頓了一下,然后說: “歡迎,蔚藍華系亞方面軍,唯一目擊軍團,韓青禹少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