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位老翰林摸著胡子道：“沈尚書這一房雖人丁凋零，松江沈家卻是大姓，選出來的嗣子，自然不會是庸才……”

    總的來說，老師們對沈瑞的印象不錯。

    柳成已經(jīng)離京，長壽的年紀(jì)大了，徐氏就讓周mama從家生子中擇了幾個少年出來，讓沈瑞從中選書童小廝。

    沈瑞并沒有直接選人，而是跟周mama詢問了各家長輩的脾氣秉性。

    在沈宅大半年，對于沈家前后宅的管事、內(nèi)管事之類，沈瑞也都認(rèn)識了。

    如今有資格往他身邊送子弟的，都是下人中數(shù)得上的人物。沈瑞身為小主人，沒有借著書童名額去拉攏收服下人的意思，不過是想著“龍生龍鳳生鳳”，從父母家人秉性來挑人手。

    畢竟他身邊的書童，以后就是他能倚重的心腹，要是選了不合意的，以后換起來也麻煩。最后擇了兩人，一個老實本分，一個機靈活絡(luò)。兩人都是阿毛、二狗之類上不得臺面的小名，實不文雅，沈瑞就改為白硯與墨書。

    至于身邊的長隨，除了長壽之外，徐氏早就又給了他一個，是大管家的長孫。對著長壽的名字，被徐氏改名為長福。

    沈瑞在南邊時，乘馬車上學(xué)，那是因年紀(jì)尚小，又是寒冬臘月。在京中出行，車馬多是路遠(yuǎn)或女眷與孩童乘坐，沈瑞這個年紀(jì)該騎馬出行了。

    對于沈瑞來說，這也不是難事。

    他上輩子本就會騎馬，這輩子也在半年前就學(xué)會了。

    書包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文房四寶都是現(xiàn)成的，就等著次日上學(xué)。

    當(dāng)天晚飯后，沈全與何泰之都過來了。

    因他們早就關(guān)注沈瑞進學(xué)之事，曉得他今日參加入學(xué)考試。

    對于沈瑞的成績，他們倒是不擔(dān)心，轉(zhuǎn)成過來，是為了同沈瑞將春山書院再次仔細(xì)介紹了一遍。

    春山書院里面的班級，仿國子監(jiān)，有等級制，并不以年齡劃分，而是以功名分，倒是與沈家族學(xué)類似。不過不是分成三個班，而是分成五個，甲乙丙丁戊。沒有功名者入戊班，過了縣試入丁班，過了府試入丙班，過院試入乙班，過了鄉(xiāng)試入甲班。

    沈全與何泰之兩人如今都過過了院試，在丙班，做了同窗，沈瑞是白身只能入戊班，并不與兩人做同窗，這兩人才擔(dān)心他。

    沈瑞總算曉得毛遲為何郁悶，因沒回原籍參加童子試，毛遲是白身，一直卡在戊班。而沈全之前對于春山書院的事情不愿多提，想來也是因卡在丙班的緣故。

    因春山書院鼓勵學(xué)生早應(yīng)童子試，入學(xué)的學(xué)生，多是當(dāng)年或次年就參加縣試，如此一來戊班就是流水的營盤，多是剛?cè)雽W(xué)的十一歲少年或是籍貫在外地的學(xué)生。毛遲的年歲，坐在一堆孩子中間，不僅自己難受，夫子也會覺得礙眼

    “這樣說來，小林哥現(xiàn)下在丁班？”沈瑞問道。

    何泰之訕訕道：“正是如此，四月府試前，我們還做了兩月同窗……”

    別看何泰之去年還在沈家子弟跟前得意過，不過回了春山書院后，就將尾巴都收了，真的得意不起來。

    春山書院里，十歲出頭的童生，十四、五歲的生員，弱冠之年的舉人，都是尋常。一茬茬都是優(yōu)秀學(xué)子，除非過了會試，否則誰也不能說自己就比旁人強些。

    聽著沈全與何泰之的介紹，沈瑞對春山書院又多了幾分好奇。

    次日是沈瑞頭一日入學(xué)，倒是無需長輩們再出面。

    大老爺對沈瑞告誡幾句，無非是勤勉讀書、勿驕勿躁之類；徐氏這里，則是勸他多與同窗交流往來，莫要只捧著書本做書呆子。

    去年沈瑞有過入族學(xué)的經(jīng)驗，今日進了書院，就直接在秦先生門外等了。

    秦先生是昨日入學(xué)考試的“監(jiān)考”老師之一，也是戊班的夫子。昨日沈瑞離開前，三老爺就帶著沈瑞見過秦先生。

    秦先生五十來歲，倒是比其他露面的幾個先生年輕許多。

    這個年紀(jì)，怎么看也不像是到了致仕的年齡。聽三老爺私下告知，沈瑞才曉得他確實是翰林出身，還是成化年間的翰林，早年因得罪權(quán)閹被罷官免職。等到弘治年間，被朝廷平反后，秦先生并沒有重新入仕，而是選擇到春山書院做了先生。

    春山書院雖是翰林院子弟學(xué)校，可學(xué)費上并不低，反而因給先生們的束惰高，這里的學(xué)費是其他書院的兩、三倍。沈瑞這樣剛?cè)雽W(xué)的學(xué)生學(xué)費最低，每月也要五兩銀子。一般人家，也承擔(dān)不了這么高的學(xué)費。

    與一般書院的書聲瑯瑯不同，春山書院給人的印象就是安靜。

    進了春山書院所在的胡同，就不聞煙火氣似的，讓人也不由自主的屏氣凝神。

    昨日三老爺介紹過，這是因為這個胡同里除了春山書院之外，其他幾處宅子也是歸屬翰林院，是翰林院一處編書所在。因這個緣故，胡同里并無住戶，胡同里也常有人駐守，所以格外安靜。

    至于春山書院里，因不收蒙童，就免了朗誦背書那些。即便是戊班學(xué)生，也是從四書集注與解題開始講起。

    如同沈全、何泰之所說的，戊班的學(xué)生很少，只有十來人，看著都是十來歲年紀(jì)。沈瑞因個子高挑，不像十三、四，倒像是十五、六的少年，隨秦先生進了課堂，引得大家側(cè)目。

    不過還好，有個熟人毛遲在，沈瑞不至于太尷尬。

    毛遲坐在最后一排，看到沈瑞，先是目瞪口呆，隨即露出驚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