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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大明望族在線閱讀 - 第658章

第658章

    沈瑞即便早就知曉這時醫(yī)學落后,也聽說過百姓人家兒女夭折之事,可畢竟是耳聞,并不曾親見。

    沈玨在徐氏懷里咽的氣,大夫給出的診斷是風寒。是風寒不是“傷寒”,“傷寒”致死并不稀奇,可是這風寒不就是感冒么?

    小小一場感冒,就要了一條命?

    大夫之前說的清楚,沈玨半月前剛?cè)静?,現(xiàn)下體表看著好了,內(nèi)里還虛耗。這次風寒入體,就來勢洶洶,中間又高熱的時間長了,誘發(fā)心絞,這才無力乏天。

    沈玨是侄子,不是兒子,無需像沈瑞這樣每日往正房請安。沈家上下當差的當差,上學的上學,就各自在屋子里用飯,如此一來三、五日不打罩面是尋常。

    大夫沒有明說,可話里的意思很明顯,沈玨這是耽擱了。

    沈家諸長輩除了悲痛,剩下的便都是自責。徐氏是大伯娘,三太太是當家嬸子,昨晚松柏院要了姜湯并不是秘密,只要兩位長輩多問一句,說不得就不會如此。

    可是最最自責的,卻是沈瑞。

    他終于體會了什么叫“后悔莫及”。

    平日里沈玨與諸位長輩見的不多,可與沈瑞幾乎每日都要見面,不是他過來九如居,就是沈瑞過去松柏院。只是這幾日,沈瑞被王鼎攪合的心煩,滿心想著怎么揭開“鄭皇親”之事斷了他的后路,疏忽了沈玨。

    “都是我的錯”三太太又羞又愧、又痛又悔,已經(jīng)泣不成聲:“我昨兒聽人說了三哥這邊要姜湯,卻沒有當回事,但凡多問一句,但凡多問一句……

    她無法不自責,憑著良心說,要是昨晚要姜湯是九如居,她肯定會多問兩句;只因沈玨是小二房嗣子,因著喬氏的緣故,三太太心中并沒有憎惡沈玨,可也抱著“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念頭對沈玨那邊睜一只。

    三老爺已經(jīng)是站不穩(wěn),扶著抗沿,臉色發(fā)青,呼吸也急促起來。

    徐氏扶著沈玨,眼淚在眼圈里打轉(zhuǎn)轉(zhuǎn),臉上滿是沉痛與悲切。

    大夫見慣了生老病死,比旁人鎮(zhèn)定許多,發(fā)現(xiàn)三老爺異樣,忙道:“三老爺還請節(jié)哀”

    徐氏與三太太聽了大夫的話,望向三老爺,發(fā)現(xiàn)他的不妥。

    三太太忙上前,扶了他坐下。

    三老爺長吁了一口氣,胳膊卻是有些發(fā)抖,顫顫悠悠地摸向沈玨的臉。

    沈玨早已停止了抽搐,原本滿是痛苦的臉也平靜下來,看著如同睡著了似的平和。只是之前的赤紅已經(jīng)消退,只余下冰冷灰白。

    徐氏已經(jīng)將沈玨放下,站起身來。

    她顧不上自責悔恨,滿臉擔憂地望向沈瑞。

    從方才大夫探看沈玨鼻息,沈瑞就沒有說話,只呆呆地站在那里,直愣愣看著沈玨,神靈出竅一般。

    徐氏看得心驚,上前兩步,扶了沈瑞的胳膊:“瑞哥”

    就見沈瑞身子一歪,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幸好徐氏死命扶著,才沒有讓他摔到地上。

    大夫見情形不對,忙過來打把手,將沈瑞扶到炕邊。

    沈瑞雙眼緊閉,已是人事不知。

    三太太與三老爺嚇了一跳,顧不得哭,忙圍上前。

    大夫摸了脈,道:“痰迷心竅,倒是無礙,灌幾副湯藥就好了?!?/br>
    看著炕上兩個少年,徐氏心中大慟。

    這世上最揪心之事,莫過于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三年前一遭,已經(jīng)如鈍刀子割rou。三年后又來了這一遭。

    只是眼前沈瑞如此,三老爺又是不頂用的,她便只能強忍了悲痛道:“玨哥是中殤,也該cao辦起來……”

    不足八歲的幼童早夭無服,家里并不cao辦后事;到了八歲夭折的孩子,還要有殤服,后事即便從簡,也需要cao辦。

    即便不驚動外人,沈氏各房族人與喬家都要請到的。好好的孩子,說沒就沒了,本生家那邊總要給個交代。加上沈玨是小二房獨嗣,他這一殤亡,小二房又面臨絕嗣之境,喬家那邊也要知會。

    不說別人,五房上下,得了喪報,都震驚無比。沈瑛與沈全兄弟,顧不得夜色漸黑,連夜過來尚書府。

    尚書府里雖沒有亂成一團,沈玨喪事也在有條不紊地準備中,不過氣氛死氣沉沉,令人心驚。

    三老爺身子在那里,即便知曉克制,不愿意給家里添亂,可既悲沈玨之夭,又憂心昏厥的沈瑞,身子哪里經(jīng)得住,也跟著倒下。

    沈滄即便上了年歲,見慣生死,可想著沈家骨血凋零也一下子老了幾歲。

    倒是徐氏與三太太,不管心中多么悲切,都是強撐著,妯娌兩個一起cao辦沈玨的后事。

    沈玨是小輩,又不是長子,并不需要移屋,直接在松柏居停靈。

    沈瑛見尚書府這邊長輩都是勉力支撐的模樣,心下跟著擔憂,沈全卻是覺得自己身上發(fā)軟,深一腳、淺一腳。自打得了消息,他就是如此,總覺得自己跟做夢似的,且做的是個沒頭沒腦的噩夢。

    沈玨穿著大紅的錦衣,躺在松柏居堂屋的板子上。

    沈瑛心下嘆了一口氣,上前上香。

    沈全卻是走到沈玨身邊,扶著沈玨的胳膊,輕聲道:“玨哥……”

    眼前這個不是旁人,是他從小看到大的族兄弟。他并無對亡者的畏懼,只有滿心的不可置信。

    徐氏在旁,眼圈泛紅。

    沈瑛低聲斥責道:“全哥,勿要擾了玨哥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