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4章
在座的都是讀書人,沒有白丁,自然也知曉沈瑾這個話的意思。 大明朝雖沒有門閥武裝,可為了地方安定,朝廷依舊是不許望族做大,怕干擾地方,形成禍害。 通過這場官司,不管沈家之前如何,現(xiàn)在卻是朝廷掛了號。 沈原本繃著臉,心里對五房埋怨不已。 按照沈的預想,即便族長之位讓出去了,五房也不過是“代族長”,等到了下一輩養(yǎng)成,族長之位還是會回到宗房。不是因為別的,就是因為嫡支嫡脈,大祭時要主持祭祀之禮,是名正言順統(tǒng)帥家族之人。 就是五房想要發(fā)泄之前的郁氣,“新官上任三把火”,沈都想到了,卻是沒有想到沈瑛會不按照規(guī)矩出牌,直接提了“分宗”。 “家族”與“宗族”怎么能一樣,家族之事,族長是一言堂;分了宗族,族長便只能是大祭時的擺設。 有家族共產的,沒有宗族共產的,按照各房頭譜系,這祖產也要分下去? 可是就算五房有怨氣,那二房、四房嗎?難道他們不知道家族的重要性,為了與五房關系親近,就支撐五房這種荒謬的提議? 沈不信,他更相信的是朝廷有什么動靜,或是沈氏一族真的被人盯上了,無法全身而退,這幾房才想著“斷尾求生“。 “瑛大哥才從京城回來,可是聽到什么緊要消息?”沈開口問道。 沈瑛沒有立時作答,反而面上露出猶豫之色。 九房太爺見狀,著急:“有什么話痛快說,磨磨唧唧作甚?都是族親,你也不能太偏心眼,是不是告訴了二房、四房,就瞞著我們了?我說呢,好好地日子不過,作甚提什么‘分宗’,這是有什么禍事吧?” 其他幾個房頭的人臉上也露出擔憂之色,望向沈瑛。 “瑛哥兒,是不是有什么不好說的?在座都不是外人,今日的話,出的你口,入得我們之耳,不會有人宣揚出去!”沈流因為是長輩,直接開口相問道。 沈瑞在旁看著這場大戲,只覺得沈瑛的提議太對了。 這眼前如同一場大戲,開始后大家誤會五房要發(fā)作沈珠,不經意流露出來的都是提防,不愿意五房勢力坐大;后聽了沈瑛提‘分宗’,大家覺得是五房要“獨享富貴”,立時心生怨憤,各自不平;如今察覺到‘分宗’有內情,都是擔心不已,生怕稀里糊涂受牽連的模樣。 眼前這些族人嗎,早已將血脈親情丟到腦后,剩下的只有滿心算計與利用,可以同富貴卻無法共患難。 沈瑛環(huán)視眾人,過了好一會兒,方鄭重道:“這些話,我只說一次,出了這個門,我是不認的?!?/br> 九房太爺點頭道:“好好,你快說!” 沈瑛依舊不肯說,望向沈,沈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沈瑛又依次在六、七、八三個房頭都望過去,待所有的人都點頭,才蹙眉,緩緩開口道:“沈家的官司明面上了了,可等欽差回京城后,怕是要重審?!?/br> 輕飄飄一句話,驚得大家都坐不穩(wěn)。 要是沒有前因,這官司重審就重審,沒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有沈瑛之前提的“遇到禍事一窩端了”什么的,讓大家如何能不多想? “是不是賀大老爺在京中做了什么?”沈咬牙切齒,問道。 這賀家還真是陰魂不散了,賀大老爺就是賀氏一族的最大靠山;只要有他在,沈家就要提著小心,謹防被他隨時咬上一口。 九房太爺直覺得手腳冰涼,身子已經木了:“完了,完了,我的大孫子哎!” 沈湖也白著臉,強撐著道:“這好好地官司判了,還要翻案不成?可不能讓他們帶走珠哥,要是他們構陷起來,珠哥可是見過‘倭寇’的,這可如何能說得清?” 剩下的六房、七房、八房雖比其他房頭好些,可也難免不擔心會受到牽連。 沈琪道:“瑛大哥的意思,這案子到了京城會鬧出更大動靜?” “幾方勢力插手,怕是會做成大案。”沈瑛含糊道。 涉及藩王不軌,只要是揭開,自然是驚天大案。什么東廠、西廠、錦衣衛(wèi),刑部、大理寺都會插一腳。 沈瑛并不是白白借此危言聳聽,恐嚇大家,而是真擔心沈家到時候的處境。 沈家就算全然清白,也會因天下藩王忌憚。他們不會想著寧王自己不好,多是會覺得朝廷逼迫至此,沈家是朝廷的耳目爪牙。 沈家查出一點不清白,接下來的就是各種彈劾與防備。 其他房頭不知曉“倭寇”劫掠是藩王不軌事,真的以為沈家被朝廷盯上了,所以這案子結了也跟沒結案一樣,放出來兩個,又拘押了兩個進去。 沈是只曉得寧王不軌之事的,心中的恐懼更甚。 要是沈家與寧王的關系辯不清白,那等著沈家的可不就是抄家滅族的下場嗎? “瑛大哥,不能想想別的法子?”沈的目光帶了祈求。 沈瑛無奈道:“即便我沒有丁憂,以我的品級,怕是也說不上話?!?/br> 沈瑛丁憂前是通政司左參議,正五品,這個品級在京城實不算什么。 沈又望向沈理、沈瑾,這兩兄弟雖都是狀元,可不過是翰林官,清貴沒有實權;又望向沈淵,這位都發(fā)配到南京為官了,更是朝廷里說不上話。 不是沈杞人憂天,自己嚇唬自己,實在是他知曉寧王不軌已經是實事,誰曉得朝廷處置寧王時,會到哪一步。沈家即便盤踞松江是大姓大族,可朝廷只要想動,立時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