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瑞冷冷道：“你雇了八仙車馬行的車，有順風(fēng)鏢行的人護著，沿官道而行，如何能遇不上我？”

    那寶珠又呆了一呆，似沒聽懂他的話，黛眉微顰，朱唇輕咬，便是愁容也透著幾分甜美可愛。

    沈瑞卻是不為所動，只丟下一句：“姑娘自去吧，那些盤算盡收了吧。莫要再跟著本官。”說罷轉(zhuǎn)身就走。

    王棍子跟在后頭，忍不住回頭瞅了幾眼，咂著嘴向沈瑞嘀咕道：“二爺，這瞧著是個雛兒呵，這模樣，倒是真?zhèn)€有些意趣……”

    田順真恨不得過去踹他一腳，踹歪了他那狗嘴，省得胡咧咧。

    沈瑞冷冷瞥了他一眼，道：“你們常在街面上，素來識人，還不懂這些人？風(fēng)塵里出來的，哪有好相與的？”

    王棍子嘿嘿干笑兩聲，見田順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恨不得掐死他的樣子，便也不再說了。

    田順趁機拽了他去，一道喊一眾兄弟起床，整裝待發(fā)。

    待他們上路時，就只見那寶珠那兩輛車一行人仍綴在他們隊伍后頭不遠不近處跟著。

    沈瑞自然不喜，田順也是機靈人，哪里還用沈瑞開口，自己便找了王棍子說了兩句。

    王棍子又不是嗜女色如命的人，后面的也不是什么難得的絕色，田順一提，他便拍著胸脯表示要幫忙分憂，遂喊了后頭那行為首的鏢頭過來。

    那鏢頭自然認得大名鼎鼎的棍子爺，昨兒晚上原本碰上他們一行還頗為高興，想著在東家面前好生表現(xiàn)表現(xiàn)，鏢頭也是分三六九等的，頭等的鏢頭也不是單靠著武藝好上去的。

    沒成想接到的竟是個禍頭子，不懂規(guī)矩惹得棍子爺和大人物厭惡，連帶他也吃掛落。

    那鏢頭愁眉苦臉道：“棍子爺，這個這個，府衙書吏來簽的契，沒法半路上甩下她?！?/br>
    說起來，這鏢行立契還是沈瑞提出來的。

    從前做這行當(dāng)不多，更沒有很嚴格的規(guī)矩，大抵說好了酬金寫個收條就接鏢，真遇到劫道的，人沒事兒，那鏢局子就按價賠吧自然也有賠個傾家蕩產(chǎn)跑路的。

    若是人都沒了，那……就啥也不用嘮了……

    如今順風(fēng)鏢行這契書卻是立得格外清楚，雙方權(quán)利義務(wù)一條條列出來，各種費用和相應(yīng)賠償也標(biāo)得明白，末了還往官府備案。若是將來出事起了糾紛，也可憑契書斷案的。

    沈瑞一直叫這個為“合同”，只是大家一時還叫不慣，仍叫契書罷了。

    王棍子初時不以為意，覺得麻煩，后來不得不承認，立了“合同”之后，確實接了一些大商賈的單子。

    從前那些商賈可都是信不過旁人的，自有了官府備案的“合同”，他們鏢行也就變得可信任多了。

    然今天，這“合同”，也束縛了他們。順風(fēng)鏢行自來以“信”立足，既立了契，就不能半路甩掉那個小娘。

    王棍子本就長的臉更拉下三尺來，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又張口罵道：“蠢蛋，不甩了，還不會繞道走？！別在爺跟前礙眼！”

    那鏢頭臉也更苦了幾分，山東這幾年受災(zāi)，處處都缺銀子，便道失修，若不走官道，好些道是沒法走的，而且也忒繞遠。但他也想不跟著東家后添膩歪，末了到底還是喏喏應(yīng)了。

    王棍子一臉晦氣回去稟了沈瑞，說是立了契的，不能毀約，但已讓那鏢頭帶路往別處走了。

    沈瑞正在同四位師爺說著一路風(fēng)物，聞言也只點了點頭。

    不想少一時，那邊竟吵鬧起來，那寶珠姑娘口口聲聲有要事，執(zhí)意要來見沈瑞。

    護衛(wèi)們本是攔著，結(jié)果她竟喊出事關(guān)御史，潘千戶在那邊聽了，擔(dān)心真有大事，只得讓她過來了。

    四位師爺便都“回避”了。

    那寶珠姑娘拎著個食盒，好似方才根本不曾有過爭執(zhí)，見了禮就將手中食盒遞過來，笑道：“奴怕路上干糧粗糲，特地親手做了些點心，請小沈大人賞個臉面嘗……”

    沈瑞面無表情的看著她，“這就是你的‘要事’？”

    寶珠臉上僵了僵，轉(zhuǎn)而忽閃著大眼睛，陪笑道：“大人吃得好了，于奴就是天大的事兒了。”

    “夠了?！鄙蛉饟]揮手道，“若是五六年前，你扮這番年少無知的姿態(tài)或還有人信你。如今么……”

    寶珠姑娘甜美可愛的小臉上再也擠不出半分笑容來。

    “本府沒有功夫同你兜圈子，你們姐妹只怕早就將本府的事打聽清楚了，不必再演這久別重逢的戲碼，有什么直說了吧?！?/br>
    寶珠垂下長長眼睫，終是抬起手來，用袖子遮了臉，聲若蚊蚋道：“奴姊妹就如浮萍……委實辛苦。玉珠姊姊如今在登州也站住腳了，聽聞沈大人放了登州知府，奴姊妹喜不自勝，想……嗯……嗯……奴等愿為沈大人驅(qū)使?！?/br>
    沈瑞冷冷道：“你既知本府的事，就當(dāng)知，本府從不屑用那些鬼蜮伎倆，何況此去登州，本府也不是要去同誰勾心斗角的，沒有用你姊妹的地方。你還是另謀高就吧。若再跟著本府，便是敵非友，莫怪本府不容情?！?/br>
    登州地處偏遠，沒什龐大的家族勢力，又有陸家?guī)鸵r，以沈瑞的背景足以橫掃整個登州，根本用不著那些陰謀詭計安插眼線收集情報的。

    再者，便是需要用些雞鳴狗盜之輩，這種半路投誠的，誰知道是哪一位的伏筆呢，誰敢放心用？沈瑞可沒閑心去查兩個妓子的底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