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9章
他拉拉雜雜說了一通,那邊龐天青只是默默聽著,觀察著壽哥神色。 壽哥則沒有絲毫停頓,該吃rou吃rou,該喝湯喝湯,好不容易嘴巴騰出空兒來,才一撩眼皮,問龐天青:“可是有人提了西北監(jiān)軍人選?張永?谷大用?” 龐天青眼皮一跳,忙道:“并未。并未。”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只是內(nèi)閣老先生們也覺邊關(guān)當提防韃虜才是,莫要因著馬市獲利而放松了警惕。” 壽哥忽然綻出個笑容來,道:“若是真有韃子犯邊,朕便御駕親征,張二,聽說李延清那邊新出了不少軍械,還沒處練手?” 唬得兩人慌忙站起來,齊齊跪下叩首,皆道皇上萬萬不可。 土木堡一役給大明留下了太深刻的教訓(xùn),大明臣子是片刻也不敢忘的。 尤其當今比英廟還愛玩鬧,且,他還沒兄弟沒兒子!真有個萬一可沒人接這江山! 剛才喝下去的熱湯都變成冷汗,打濕了兩人后背衣衫。 壽哥不以為然,擺擺手,道:“朕說說罷了,真要御駕親征也不是一時三刻就走的?!?/br> 跪著那倆人都快趴地上了,近乎哀求道:“皇上三思,萬萬不可吶。” 大有壽哥不放棄這念頭他們就跪死在當場的架勢。 壽哥無奈道:“罷了罷了,朕不說就是了。愛卿們快快起身吧。” 兩人這才起身,擦擦額頭冷汗,重新入座。 壽哥又提起筷子來涮rou,淡淡道:“張永,得留在京中,護駕?!?/br> 二人都是頭皮一緊,復(fù)又起身。 一個躬身道:“是,臣明白?!?/br> 另一個道:“臣定加強京師護衛(wèi)?!鳖D了頓又低聲補充道:“那位,一舉一動,都在錦衣衛(wèi)監(jiān)控中?!?/br> 壽哥不由譏諷一笑,調(diào)子拖長,“朕那遠房小堂叔吶。” 論輩分,寧王是和憲廟是一輩兒的,是壽哥的叔祖,他的兒子都是壽哥的叔父。 當初選這太廟司香之人,乃因“青宮尚虛”,要“擇親王親而賢者一人司香,俟篤生圣子,遣還封國”——既是說要為皇上引個兒子來,輩分且不論,總要找個童子來罷,找個年紀比壽哥還大的表叔來引圣子可就真說不過去了。 所以寧王府便派了這半大孩子上京來——這位小公子在家中行四,今年虛歲才十二,雖是庶出,但因著年紀最小,生得最好,嘴兒最甜,深得寧王喜愛。 這小四公子還沒踏進京城,那“異色龍箋”的傳言便滿天飛,如今人到了,吹捧都是“謙恭”“孝順”之詞,那是鐵了心拋開輩分,往孝子賢孫上推了。 在上殿面君奉上那五萬兩銀子時,小四公子還道因自己未曾受封出閣(依例宗室年十五才請封爵位。出就藩封則稱“出閣”),故此在家只按排行稱呼,連大名都沒有的,想請皇上賜名。 壽哥和顏悅色笑納了那五萬兩銀子,當場下旨明春動工修繕弘德殿,卻一口一個“小堂叔”,生將賜名給堵了回去。 侄子給叔叔賜名?雖是天子,也沒這規(guī)矩! 雖在殿上遇挫,但那位置在前頭吊著,小四公子當然不會輕易放棄。 這些時日他正仗著年紀小,頻頻在京中各處公主府走動,還頗得仁和大長公主、永康大長公主等青眼。 而壽哥身邊,錢寧、臧賢之流沒少吹風說寧府好話,朝中亦有人上書夸贊小四公子,各種暗示太廟司香的禮儀可著手準備了。 壽哥則冷眼看著這起子人上躥下跳,折子一律留中,不管誰來說什么,他始終只是笑而不語。 這會兒當著兩個心腹的面,壽哥才一臉譏諷道:“他還往壽寧侯府、建昌侯府送了東西。” 雖沒下話,但顯見的,太后那邊也是有人同他說了什么。 張會、龐天青都低著頭不好接話。 其實寧府往朝中文武重臣家中送禮已不是一年兩年了,淳安大長公主府、英國公府也都收過,而且今年節(jié)禮尤重。 當然,這兩府都是小皇帝心腹,自不曾欺瞞皇帝,有一部分東西還進了皇帝內(nèi)庫。 壽哥也沒有讓他們接話的意思,隨意的揮了揮筷子,招呼兩人道:“怎的又站著?坐下坐下,吃,吃?!?/br> 張會暗暗松了口氣,轉(zhuǎn)而道:“也就這三兩日,臨漳的人就該到了?!?/br> 這說的是“謀反”的臨漳郡王朱厚炣、輔國將軍朱祐椋等人即將押送抵京。 從河南到京師,這一路走得頗急,就是為了趕時間。 有這謀反的藩王在那里戳著,那起子跳著腳喊找宗室藩王之子太廟司香的,想必也會安靜點。 壽哥微微點頭:“沈二素來會踩點兒?!?/br> 張會笑道:“沈二還有一招兒,正要臣代為向皇上稟報,看可行與否。” 壽哥佯作抬腳欲踹,笑罵道:“你還賣關(guān)子,快說!這個沈二,怎的不寫札子上來!” 張會笑道:“卻是不好寫札子的。他先前不是上書說趙王世子頗有文才么,這不,這又叫人快馬送了一沓子其詩作文章來,準備在他家那幾處書坊印出來,滿京城發(fā)一發(fā)?!?/br> 壽哥呆了一呆,隨即拍案大笑,“這個沈二!虧他想得出來!” 隨即煞有其事的端出一副學(xué)究模樣來,向龐天青道:“你們翰林院年下總有賞梅賞燈的詩會吧,正可賞一賞這新詩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