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0章
汝王畢竟受周太皇太后養(yǎng)育之恩,有這一脈香火情,不會不見周賢這個周太皇太后親外孫的。 何泰之不由瞪圓了眼睛,下意識的去看沈瑞。 沈瑞苦笑一聲,“先生不是不知……” 謝先生道:“皇上派周賢來‘幫’大人,就已是將大人同他放在一條船上了?!?/br> 沈瑞微微闔了眼。 當初蔡諒曾宴請沈瑞同周賢,不求和解,只求能和平共事。 沈瑞并未入席,只表示,若有皇命,沈家配合,不會因公廢私,至于私交,那就免談。 此番周賢帶兵來河南,也是因有壽哥的密旨。 壽哥想提拔周賢,沈瑞也不會從中作梗,本身德州衛(wèi)的兵丁便多,又訓練有素,周賢的身份也正可以壓制一部分宗藩,種種皆能為沈瑞所用,何樂而不為。 雖一路同行,相互配合,但沈瑞從來都沒有與周賢相交的意思。 現(xiàn)下,到底也還沒到用不用周賢關系到沈家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沈瑞依舊是不愿妥協(xié)的。 謝先生深知沈瑞的心意,卻是笑了笑,全然沒有提當年舊事,而是道:“既在一條船上,河南的差事辦的好、辦不好,便不止是大人的事兒,也是他周賢的事。” 見沈瑞驚愕,老先生眼底閃過一絲狡黠,“他去勸汝王,是他忠君之舉。拿下臨漳王府,他也得了皇上重賞,此時不正當報君恩么?!?/br> 他含笑道:“大人放心,咱們什么都不用說,只消讓他聽到一點風聲仲安去聯(lián)絡周府賑災了,他自己就會想明白,會主動請纓去見汝王的。畢竟,勸汝王于他而言,并非難事。到時候,大人不攔著他、給他如實上報功勛,便是大人厚道了?!?/br> 沈瑞一時啞然,轉(zhuǎn)而失笑,鄭重向謝先生一揖,“多謝先生教我?!?/br> 一番商議之后,謝先生與何泰之分別回去打點行裝準備立時出發(fā),搶出時間來盡早讓幾位“賢王”的事跡送到京中。 沈瑞一個人在房間里轉(zhuǎn)了幾圈,前前后后想了許多事,但每每坐下提筆給沈理寫信,又不知道寫什么好。 他躊躇良久,最終還是將紙團作一團。 那已經(jīng)是數(shù)天前的事了,可能發(fā)生的后果都已經(jīng)發(fā)生了,現(xiàn)下,真是什么都寫不了。 只能,等一等張會那邊后續(xù)的消息,再根據(jù)局勢……上書吧。 沈家的忠心壽哥曉得,沈家與寧藩的血海深仇壽哥更曉得,故而壽哥當清楚沈理是被陷害的,并不會把他劃到寧藩那伙去。 不過壽哥那脾氣,很難不遷怒,尤其是調(diào)沈理回京還有壓制上躥下跳的張鏊的意思,而今倒被張鏊利用了…… 只能寄希望于壽哥還要用沈理做大事,不會懲罰太過吧。 至于沈理的應對,當下,真真是進退兩難。 被盜印本身也是有罪,更是無能與失職,一旦公開真相,這點在很長很長時間內(nèi)都會成為政敵攻訐的目標。 而若按下來不提,現(xiàn)下還則罷了,將來一旦寧藩反了,那曾站出來為寧藩搖旗吶喊的都將被入罪,就算內(nèi)閣乃至皇上都能為沈理作保,只怕也會被政敵圍攻。 沈瑞也不由苦惱起來。 數(shù)日前,京城,沈理府邸 主院里燈火通明,偌大廳堂上,卻只三人。 仆從統(tǒng)統(tǒng)被打發(fā)到院外候著,端茶倒水的也不留一個。 沈理面色沉凝坐在上首,兩側(cè)官帽椅上分別是他的長子沈林,女婿張鏊。 沈林瞪著對面的張鏊,眼里幾乎能噴出火來。 雖然方才家里人已商議過了,沈林的心情稍有平息,但看到張鏊,依舊忍不住怒意上涌。 這個混賬東西!父母此番回京,他帶著枚姐兒過來,口口聲聲說是枚姐兒思念父母,想在家里多住兩日陪伴二老,盡盡孝心。母親歡喜得什么似的,直說這女婿貼心。 哪里知道這女婿是個黑心喪德的東西!趁著借住機會潛入父親書房,盜印上書,把整個沈家推進了火坑! 張鏊頂著沈林殺人的目光,卻神態(tài)自若。 他甚至首先開口打破室內(nèi)沉默,向沈理道:“岳父也知,皇上青宮尚虛,總是要引一位圣子來,才能安天下之心。事關國本,既有賢王之子在京,正是天意……” “胡言亂語!你快住口!”沈林又驚又怒,忍不住呵斥出聲。 這里不是密室,這樣的話也敢說出口?!真真是找死! 關鍵,找死自己去,莫連累旁人! 沈理抬手沖長子擺了擺,而后轉(zhuǎn)向女婿,臉上神色有些復雜,道:“我原道是有人脅迫于你??磥?,是我小覷了你?!?/br> 這話語氣平平,聽在張鏊耳里卻是無限嘲諷意味。 他自嘲一笑,沈家沒喊打喊殺已是出乎他意料,難道幾句嘲諷都聽不得了么。況且,木已成舟,嘲諷有什么用。 扯了扯嘴角,張鏊道:“岳父剛回京城,不知前后事,小婿也是為您分憂。” 沈林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大罵“無恥”。 張鏊充耳不聞,將早已想好那一套說辭搬出來,道:“英明如岳父您,如何看不出,眼下這情勢,自是只有爭先方能有功。若是跟在后頭人云亦云,他日論功行賞,自也沒后頭人什么事了?!?/br> 他目光閃爍,聲音低了些:“李閣老、王閣老都有了春秋,岳父既是翰林出身,又是牧守一方政績超卓,正是更進一步之時……有了這首功,入閣也就順理成章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