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2章
偏她這會兒過來了,聽到那畜生的狂言,只怕心里指不上怎么難過呢。 沈林趕忙道:“你怎么過來了?不是讓你陪著母親?少聽那畜生胡吠!快回去!” 沈枚輕輕搖了搖頭,“母親,那是心病,我陪著只怕她更難受?!?/br> 這一日里,謝氏失掉了引以為傲的誥命身份,又發(fā)現(xiàn)自己當初執(zhí)意給女兒選的姻緣是如此糟糕,哪里承受得住,直接病倒了。 “我過來了結?!鄙蛎兜吐暤?,抬眼便對上了一臉猙獰的張鏊。 沈枚毫無畏懼,涼涼道,“張?zhí)交ǎ阕孕”阌猩裢?,張家也一向看重你這嫡長孫。那你便告訴我,吏部侍郎張大人拿自家最有出息的嫡長孫,卻去配謝閣老家一個‘外、孫、女’,圖的什么?” 張鏊登時一噎。 沈枚眼也不眨,不疾不徐一句接著一句問。 “張侍郎病重時,張家四面楚歌,倒三番五次來我家要我趕緊過門,圖的什么?” “張侍郎、張夫人相繼過世,我被你拖著守孝數(shù)年,‘仁義’如你,也沒一封書信提一句退親,圖的什么?” “你張鏊高中探花前程正好時,卻未與我家退親,圖的什么?” “這幾年你在京中四處走動,做的什么,哪些銀錢過手,真當我不知道嗎?” 沈枚語調(diào)平平,不似詰問,卻是逼得張鏊一個字也接不上來。 然聽到最后一句,張鏊眼神驟然凌厲起來,死死盯住沈枚。 沈枚卻垂下眼睫,緩緩舒了口氣,伸出手指點了點地上那幾張薄紙,道:“張鏊,簽了和離書,此后,你走你的陽關道罷?!?/br> 西苑,豹房公廨 張會侯在殿外,腦子里不斷轉著要回稟的各項事宜,還琢磨著,怎么不著痕跡的為沈理乃至沈瑞說上兩句話。 正思量間,里頭有了動靜,他忙收回思緒,整了整衣冠,等待傳喚。 先出來的是錢寧。 這廝見著張會便是皮笑rou不笑的招呼一聲,說兩句言不由衷的恭維話,畢竟,他錢百戶,還是錦衣衛(wèi)的人嘛,總要對上司低低頭的。 實際上那眼中真是明晃晃飛刀子的。 張會哼哈兩聲,對這個“下屬”是連招呼都懶得打的。 隨后跟著的,是西苑天梁宮的觀主天梁子道人。 老熟人了,張會立刻堆起笑容來問好。 天梁子半點“神仙”架子也沒有,和藹親切的噓寒問暖一番,順手從寬大的袍袖里拿出個拇指大小的瓷瓶來,遞給張會,道:“天涼了,這丸子清咽利喉,給大人養(yǎng)養(yǎng)嗓子?!?/br> 張會抽了抽嘴角,這牛鼻子,宮里行賄的手法學得恁是純熟! 就是這愛給人藥的毛病改不了!他巴不得這位給的是個行賄的金銀錠子呢! 里頭傳張會覲見了,客氣道別后,張會急忙忙奔進殿里。 只見壽哥一身道袍,盤腿坐在蒲團上,似模似樣的打著坐,一旁小小香爐中青煙裊裊,甚是靜謐。 張會一時倒不好開口了。 還是壽哥先撩撩眼皮,慢悠悠問張會道:“那幾處,都盯著呢?” 張會忙湊過去道:“萬歲放心?!?/br> 壽哥用鼻子發(fā)出長長一聲“嗯”,忽道:“沈理辭官了,朕準了?!?/br> 張會一驚,腦子一亂,沒能接上話來。 直聽到壽哥道:“不愧是狀元??上Я??!?/br> 他方猛的醒悟過來,暗道高明,這一招可解了好幾處的扣兒。只是,委實可惜了,好好的尚書位,說棄就棄了,這…… 張會不敢想太多,忙應道:“臣會加緊盯著各處?!庇肿隽藗€抓的動作。 “不必?!眽鄹鐓s慢悠悠道,“隨他們?nèi)??!?/br> 張會喉頭動了動,今兒皇上怎么有點兒仙風道骨的意思?都賴天梁子那牛鼻子! 壽哥換了個手勢,道:“方才天梁子真人為朕起了一卦?!?/br> 張會勉強控制住驚訝神情,沒聽說過這位還會算卦??? “臘月二十三是個好日子?!眽鄹绲馈?/br> 張會幾乎要笑出聲來,這牛鼻子!算得什么卦!二十三祭灶吶,能不是好日子么!特特哄皇上開心么?! 可皇上的下一句,他就完全笑不出來了。 “他們不是總說青宮尚虛?”壽哥雙手合十,神情肅穆,語調(diào)卻格外輕快,道:“朕便在臘月二十三這好日子,收錢寧為‘義子’,遂了他們心愿?!?/br> 第六百九十四章 克紹箕裘(四) 整個兒年節(jié)里,錢寧府上就沒斷過賓客,收禮直收到手軟。 不,如今不能叫錢府了,要改叫“朱府”了——當今收了錢寧為義子,還賜了國姓。 錢寧這機靈的,當天就找了匠人加急趕制了匾額、燈籠,麻利變成“朱府”。 朝臣那邊,當然是炸了鍋,彈劾的折子一摞一摞往上遞。 有直接彈劾錢寧的,如監(jiān)察御史周廣上書:“錦衣衛(wèi)指揮朱寧本太監(jiān)錢能奴仆,不宜冒皇姓、稱義子,怙寵亂政?!庇盅詫m中番僧亂政,正當逐。 也有站在國事高度談大局的,如戶部主事馮馴上書言七事,在“重儒臣明義理”、“收忠直以作士氣”等老生常談之外,又提到“重賜姓以消嫌疑”、“擇宗室以攝皇儲”。 這兩位素來剛正耿直,非是某些藩王可以用錢帛收買之輩,所代表的,也是朝臣的主流態(tài)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