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春是真渴了，又飲了半盞，才放下碗，順了順氣：“到底怎么回事？昨兒我在外城，并不知道什么，今兒下晌一進(jìn)城，就影影綽綽聽路人提說，陶然居門前出了事，死了多少多少人的。派了小廝去打聽，卻說是你曹家出的事！——唬得我三魂七魄丟了大半，趕忙過來看看?？墒堑米锸裁慈肆?？”

    曹颙搖了搖頭：“實是不知得罪了什么人?！比缓髮⒆蛉罩潞痛跬降墓┰~一一和寧春說了。

    寧春聽罷，一拍桌子：“他姥姥的！做事好不歹毒！若撞到我手里，非活剮了他們！”又罵了兩句，問：“那順天府現(xiàn)下怎的說？聽說那府尹施世綸倒是個有些本事的，回頭尋人——或是你姐夫，去催催。”

    曹颙道：“順天府也只說在查。論起來這也是大案，他們也急著破案，倒用不著咱們?nèi)ゴ?。這事里，多少有些蹊蹺，我擬將這幾天自行去通州查查?！?/br>
    寧春點了點頭：“我也是個閑的，這邊手里也有著幾個人。小曹，你若有用得上的地方，招呼一聲，隨傳隨到?！獙α耍缿c那邊知道了沒？我這就去找他。伯父沒在京城，可你還有咱們這倆哥哥！”

    曹颙笑著說：“都是好兄弟，善余兄昨兒來了，和景明兄說得一樣話！小弟若有了難處，定會去請兩位兄長幫忙的！”

    寧春有些惱：“他昨兒就來了？唉，這怎么話說的，我卻晚了一日！都是秋娘誤我……”后來的話音兒卻越來越低，最后只剩下訕笑，摸著溜光的腦門，神色間頗有些不好意思。

    原來，寧春在海棠院瞧上了個清倌喚作秋娘的，老鴇子卻一直壓著不叫贖人，直到前兒才被他好說歹說要了人出來，安置在城外的私宅。寧春得償所愿，胡天胡地的耍了兩日，今兒下晌才回城。這會兒聽說永慶是昨日來的，思及自己為了個女人誤了瞧兄弟的事，他心底多少有些懊惱。

    曹颙也不是那不知人事的，見他笑的尷尬，又提到女人的名字，當(dāng)下一樂，說些個別的岔開了話題。寧春也就順著他的話轉(zhuǎn)了。

    少一時，外面又來報，內(nèi)務(wù)府廣儲司郎中馬連道馬大人到了。曹颙聽到“馬家”二字就腦仁兒疼，然此刻卻也不得不親自去迎，寧春聽了是內(nèi)務(wù)府郎中，忙也整了整衣襟，同他一道出去。

    見了馬連道，曹颙施禮道：“曹颙見過馬世伯，世伯安！”

    馬連道一把扶住他，急聲相問：“賢侄無妨吧？”

    曹颙回道：“累及世伯掛懷，曹颙無事?！闭f著往里請，又將寧春引薦給他。

    馬連道略和寧春說了兩句，進(jìn)了廳堂落座，視線又黏到了曹颙身上，又一陣噓寒問暖。

    曹颙最怕他這種瞧“準(zhǔn)女婿”的目光，只偏了頭，耐著性子簡單說了事情經(jīng)過，能引起發(fā)問的地方統(tǒng)統(tǒng)略過不提，免得和他啰嗦。

    馬連道唏噓兩句，忽然道：“明日老夫宅中設(shè)宴給賢侄壓驚?！厩G也是多日不見你，前兩日還念叨著，聽聞你弟妹皆來京了，論起來也當(dāng)多走動才是?！?/br>
    曹颙躲還來不及，哪敢往他家湊合？忙推說幼妹雖未受傷，卻是受驚，需要靜養(yǎng)幾日，不便過府拜見伯母。

    誰知道馬連道似是扛上了，立刻表示明日讓妻子田氏帶著兩個女兒前來探望，甚至還說曹家京中無長輩，曹馬兩家世交沒什么避諱，要接曹頤到他府上住幾日，由他妻子“悉心照料”。

    原來，這馬連道與他妻子田氏一直都是心心念念的要將女兒嫁把曹家的，夫妻倆本覺得憑借私交，這婚事當(dāng)是板上釘釘毫無問題。四月里曹颙母親李氏上京，田氏得了信兒立時帶了閨女去拜訪，沒在曹家見到人，又一咬牙直去了郡王府，就尋思早早將兩家親事定下來，心里踏實。

    誰知道見了李氏，初聊還算熱絡(luò)，可幾句下來，田氏也不知自個兒說錯什么，就覺得李氏漸漸淡了下來，而后稍一提婚事，李氏就道兒子尚幼體格偏弱不宜早娶，搪塞了她。加之當(dāng)日平郡王府設(shè)宴，李氏與郡王福晉都沒有留她陪客，田氏多少有些賭氣，回來就和馬連道抱怨，只說不肯與曹家結(jié)親了。

    馬連道一向懼內(nèi)，雖有攀附的心思，卻也不敢駁了悍妻的意思。

    及到曹颙從草原回來，京中盛傳曹家抬旗、曹颙要議親，田氏便又有些松動了。再到曹寅升了伯爵、曹颙得了八十頃御賜莊子的消息出來，就猶如火上澆油，馬家夫婦那想聯(lián)姻的小火苗噌一下熊熊燃燒起來，兩人只急得不行，就愁沒由頭找上門來。

    故此今日馬連道一聽說曹家事出，忙就趕來，又?jǐn)[這頗為死纏爛打的架勢。

    曹颙心里也猜他八成為了推銷自家閨女，頭疼不已，磨破了嘴皮子，婉拒了幾次才勉強(qiáng)推掉他熱情的建議。

    末了寧春起身告辭，外頭天擦黑了，馬連道便也告辭離去，曹颙送出門外。

    馬連道上了馬，瞧了眼伯爵府锃亮的匾額，深吸了口氣，心里尋思，便是明日不叫田氏過來，也得備份壓驚禮送過來，以后還得常走動才是。曹家這門親，斷不能就這么拱手讓人。

    第0089章 夜審

    緝兇的告示張貼了幾日，京城往外的官道也一直嚴(yán)加盤查，然而那兩個逃逸的兇徒卻如人間蒸發(fā)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止順天府在找，魏家兄弟在尋，平郡王府那邊也在暗地里派人查著，卻始終一無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