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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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戶部那些整日翻不完的賬目,曹颙不禁羨慕起十六阿哥,若不是自己的老丈人七阿哥在禮部,他還真想活動活動,跟著十六去禮部。 想來郎圖他們沒少在十六阿哥身邊磨嘴皮子,使得他有所警戒。他除了惱那些家伙算計自己外,還惱八阿哥、九阿哥那邊。他心里清楚,這門親事里,少不了九阿哥與宜妃他們的推波助瀾。難道以為這般,就能夠攏著他,不過是癡心妄想。 太子儲位不穩(wěn),是眾所周之之事,但就算如此,十六阿哥也沒有參合一下的想法。老老實實站在皇父身后,做個本分的阿哥,才是他想要的。 想到曹颙如今在官場,怕是說不定什么時候牽連進(jìn)去,十六阿哥不禁告誡道:“不管是威逼,還是利誘,你可千萬別趟這渾水,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就是四哥,你也需遠(yuǎn)著點(diǎn)。若是他們敢逼得緊了,還有我與皇阿瑪,定不會讓你吃虧就是!”說完,他自己都笑了:“倒是我多慮,就你那懶散性子,怕是給你個擁立之功,你也懶得去接!” 兩人又說到十日后的萬壽節(jié),十六阿哥正在為敬獻(xiàn)什么壽禮發(fā)愁,與那些開府分封了爵位的阿哥們不同,他銀子不多,手下也沒有門人去張羅。 第0160章 萬壽節(jié) 江寧,清涼寺,住持堂。 望著棋盤上將要收宮的一條大龍,曹寅很是自得。坐在他對面的慧空方丈,看著棋盤再無轉(zhuǎn)機(jī),就將手中拈著的棋子放回蠱中,頷首道:“曹施主,倒是越發(fā)悠閑自在!” 曹寅一身青色綢布長衣,穿著雙同色的千層底鞋,看著像個尋常文士,哪里還有半分顯貴勛臣的模樣。雖然仍是清瘦,精神看起來卻是不錯。 聽了慧空的話,曹寅點(diǎn)點(diǎn)頭道:“我活了五十多年,直至如今方曉得什么叫做真自在!”說到這里,他不禁陷入遙遠(yuǎn)的回憶。 自記事伊始,父母在耳邊教導(dǎo)的就是要“皇恩浩蕩”,就是要“效忠皇上”。他自幼就較同齡的孩子要強(qiáng),極愛讀書寫字,那是期盼著自己長大后能夠在學(xué)問上有所建樹。當(dāng)時入宮的諸位伴讀中,他年紀(jì)最幼,功課卻是最好,被眾口贊為“神童”。年歲再大些,便是琴棋書畫無所不精。到了十六歲,完結(jié)伴讀生涯后,他又被選為御前侍衛(wèi)。他亦是能詩善文,兼擅詞曲之人,但是卻在權(quán)勢場的耳濡目染中失去靈性。 看著自幼結(jié)識的天子除鰲拜、平三番,一步步走上帝王的巔峰之路,他亦是熱血沸騰。在他的心中,對康熙是崇拜與感激的,心甘情愿的摒棄自己的理想,為待他如手足般的帝王奉上全部忠心。 繁華落盡,就這般過了大半輩子。 背負(fù)數(shù)百萬兩的虧空,舉家還債,他心不悔;一廢太子前后的誣陷攻訐,他心不悔;并入膏肓,看著兒子滿身風(fēng)塵從京城飛馳回來,他仍不悔! 只是,累了而已。 再也沒有精神去揣摩圣心,再也沒有精神去應(yīng)付各種陰謀與角力。 身體漸愈,只掛著江寧織造,卸下其他差事這大半年里,曹寅成了清涼寺的???,與方丈下一盤棋,聽著寺廟里的鐘聲,再讀上半本經(jīng)書,念上幾句禪語,使得他竟蒙生出幾分棄世出家之心。因顧及到長子年少,妻子情重,他終究是熄了這個心思。 由己推彼,想到自己當(dāng)年送兒子來這里修行,曹寅不覺有些后怕。他當(dāng)時想的是化解兒子心中的郁結(jié),讓其能在平和的心態(tài)下學(xué)習(xí)謀略之術(shù),為其將來繼任自己的職位做準(zhǔn)備。 如今想到這些,曹寅心中不由得生出幾分荒唐的感覺。自己這般做,與當(dāng)年的父母又有什么區(qū)別,就差提溜著兒子的耳朵說:“天家恩重,定要忠心謹(jǐn)慎!” 這“忠心謹(jǐn)慎”二字,束了自己五十來年,難道還要讓他去束自己的兒子不成?過于執(zhí)念,累己累人。 “萬事隨心”曹寅想到這四字,身上松快了不少,指了棋盤道:“來,來,老和尚,咱們再來一盤!” 誰說出家人“四大皆空”的,慧空因上盤輸了,這盤卻是步步緊逼、寸土不讓,迫得曹寅節(jié)節(jié)敗退,真是卯足了精神,才弄成了個和局。 撂下棋子,曹寅笑著嘆道:“同老和尚下棋,就是暢快!想想你我結(jié)交近三十年,當(dāng)初還是我指點(diǎn)你的棋藝,如今卻是此消彼長,想要贏你一盤確實不易!” 慧空道:“曹施主人在紅塵,心中有所忌憚,行棋布局之間難免有些思慮過甚,雖終是竭盡心力,卻不過是個不敗不勝的局面。說到底,終是施主將這看得重了!勝亦由他勝,敗亦由他敗,盡由他去!” 這其中卻有點(diǎn)撥之意,曹寅正色謝過。 看看窗外,天色過午,想著妻子還等著自己晚飯,曹寅向慧空告辭?;劭照埶缘?,而后叫了兩個沙彌,捧了兩只兩尺來長、一尺來寬的木匣過來,說道:“這個是寺里新制的香,前兩年大公子曾特意要過幾次的,今兒正好請施主帶回?!?/br> 曹寅謝過,心里卻不由生出兩個疑問,四阿哥真如他表現(xiàn)得這般無欲無求嗎?兒子連著送了幾年香,只是單純的報恩嗎?隨后,想到方才慧空說的“勝亦由他勝,敗亦由他敗”,看來自己實在是cao心過了,兒子自幼異于旁人,這些年來又哪里用自己cao過半點(diǎn)心兒。 回到織造府,曹寅簡單的問了下衙門的事,便回開陽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