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一下子得了兩個兒子，眾人皆是喜氣。初瑜往觀音像那邊上了柱香，想著寧春一家終于有后，長長出了口氣。

    江寧，織造府，書房。

    看著一身素服、儀表堂堂、禮數(shù)周全的內(nèi)侄李鼎，曹寅贊賞的點了點，接過他遞上來的書信，問道：“聽說前些日子，你父親犯了舊疾，現(xiàn)下可好？兩位祖母身子可康??？”

    李鼎躬身應(yīng)道：“回姑丈的話，父親已經(jīng)大好了！這回打發(fā)侄兒來前，還特意交代侄兒，要謝謝姑丈打發(fā)人送去的老參！兩位祖母仍是在虔誠禮佛，身子骨還都爽利！”

    曹寅點點頭，六月間曹荃病逝，李家來奔喪的是李煦長子李鼐，算算日子，倒是也有一年多沒見眼前這個二侄子。

    現(xiàn)下，見他言談行事，比其兄的木訥要強過太多，只是因李煦去年退親之事，使得他在家“病養(yǎng)”了整一年。

    雖然對李家當年退親之事不贊同，但是時過境遷，再說這個就沒意思。況且這些又是李家家事，又是其父做主，哪里容外人說道？

    曹寅指了指書案前的椅子。對李鼎說道：“做了幾日船，瞧著你也乏了，坐著說話吧！”

    曹寅見李鼎眼圈有些發(fā)暗，只當他是坐船辛苦，卻不知他辛苦是辛苦，卻是頗有些樂在其中的意思。

    李家也是有些家底的，區(qū)區(qū)璧合樓還真未必能入李鼎的眼。他是為了養(yǎng)珠方子高興，當然對于附贈而來的白楊氏的身子亦是頗為滿意的。

    想著曹家這些年因茶園與養(yǎng)珠的收益，還清了幾百萬兩的戶部虧空，李鼎的心下一動，看著略顯慈愛的曹寅，不由思量開來。

    不管心中多不是滋味，李鼎也無法否認，江南曹、李、孫三家卻是以曹家為首。曹家的這位當家人，素日行事也似頗有照顧李、孫兩家之意。

    若是真心實意，那直言開口，尋問這珍珠方子呢？畢竟李家有虧空之事，曹寅亦是曉得的。要是不藏私的話，這方子既早已不是獨家，那告之李家應(yīng)該也不算為難吧？

    雖然白家那邊的方子已經(jīng)如在囊中，但是李鼎心下仍不住想要試探試探這位姑丈。實見不慣他這偽君子的模樣，真想知道他用什么理由推諉？

    坐在椅子上，想到這里，他微微的瞇了瞇眼，想著“無意”的措辭。尚未開口問，便聽曹寅問道：“先前聽你哥哥說，年后你便要進京當差，你父親是怎安排的？你將來要從文還是從武，前程方面可是有計較了？”

    一句話，卻是讓李鼎立時歇了戲弄曹寅的心思。是啊，他明年就要上京，雖說李家也有族人親戚在京城，但是最顯赫的還是曹家這門親戚。

    伯爵府呢！李鼎壓著怒火想著，他父親不過是三等子，比曹家的爵位低了好幾級。再想想平郡王府與淳郡王府，曹颙還是皇子伴讀。

    哼，有何了不起，他李鼎還是正經(jīng)的皇子表兄！

    心中不耐煩的不行，但是面上李鼎卻甚是恭謹，回道：“姑丈，父親上了折子給萬歲爺。至于所謂前程，侄兒哪里有什么打算？父親的意思，全看萬歲爺?shù)亩鞯?！無論如何安排，侄兒這邊唯有盡心辦差事罷了！”

    曹寅面上露出些欣慰之色，對李鼎道：“能這樣想，實是大善！咱們這樣的人家，能夠受萬歲爺如此厚待，圣恩浩蕩！到了京城，不比南邊，不是我們能大聲說話的地方！當初你表弟年輕不懂事，到京城也惹出不少是非來。雖說后來無大礙，到底得罪了不少人家，說起來卻是不妥當！不過你向來懂事，這些事是不需人cao心的！只要想著萬歲爺?shù)亩鞯?，想著家族榮辱，自然便知曉萬事警醒，半步不能錯的！”

    曹寅說這些，本是好意，只是怕這個內(nèi)侄像他父親那般熱心權(quán)利，到京城再沒輕沒重的摻和進不該摻和之事，弄出什么禍事來。

    聽到李鼎耳中，卻是另一種炫耀。曹颙與鑲黃旗郭絡(luò)羅家子弟之間的恩恩怨怨，李家也是曉得的，當初原以為曹颙就算不吃大虧，終要受到些教訓的。畢竟郭絡(luò)羅家有宮里的宜妃娘娘，是數(shù)得上的外戚人家，誰會想到最后竟是不了了之。

    對于曹寅后面講的那些“半步不能錯”的話，李鼎簡直要冷笑。什么叫“半步不能錯”，還不是要求他聽曹家的指令，別另攀高枝。

    不過，他哪里是心思會擺在臉上的人？自然是站起身來，恭恭敬敬的謝過姑丈的提點。

    曹寅交代了兩句，便對他說：“你姑母也甚是惦記你，方才我使人去同你姑母說了！她那邊也盼著你呢，你過去請安吧！”說著，打發(fā)個小廝帶李鼎往二門去。

    說起來，李鼎出生時，李氏已出閣，實在對這個堂姑母沒什么感情。但是曉得她是連接曹李兩家的至關(guān)緊要的人物，又是平郡王福晉與曹颙的生母，李鼎聽曹寅這樣說起，臉上也多了幾分喜色。

    過了二門，已經(jīng)有李氏院子里的丫鬟在這邊等著，聽著那小廝言道，這就是蘇州來的表少爺，自是少不得俯首見禮，而后領(lǐng)路往開陽院去。

    李鼎前些年也來過曹家兩遭，給李氏請過安的，現(xiàn)下看著丫鬟面生，想來是這兩年新?lián)Q的。心中不自覺的，就將這邊織造府與蘇州那邊有了比較。說起來，他們家也是接過駕的，只是不如曹家次數(shù)多，時日長罷了。

    進了開陽院，走到正房廊下，未及進門，就聽到屋子里傳來李氏的笑聲，還有少年的說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