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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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再三確認并沒有什么小辮子使人抓的,曹颙心里才算是踏實些。他的心里,想起一句話:“萬言萬當,不如一默”。 康乾年間的名臣張廷玉現(xiàn)下尚未嶄露頭角,年過不惑,入仕十多年,不過是從四品的翰林院侍講學士。 他的品級雖說不高,卻是能常在南書房伴駕的。能留在翰林院里的,都是科班出身的才子,學問自是不必說。 同別人相比,張廷玉出身相府,行為恭謹,自是得康熙青睞。 曹颙前些年做侍衛(wèi)時,曾特意留意過這個名字。不過因當年張廷玉丁憂,曹颙并未得見。 待他起復時,曹颙已經去戶部當差了。 這兩年曹颙倒是遇到過張廷玉幾次,雖說他帶著幾分儒雅,看著并沒有與常人不同。 張廷玉待曹颙雖不算熱絡,但是也不算冷淡。偶爾遇到時,也能說上兩句,話里話外卻是不離“茶”字。他有個雅好,那就是嗜茶如命。 所謂翰林,不過是皇帝身邊的秘書罷了,或是起草文書,或是講讀經史等。 在皇帝身邊久,容易得皇帝器重,因此翰林升官比外頭容易些。不過,因身份所限,皇帝對漢人始終有提防之心,想要熬出頭來,也不甚容易。 想到張廷玉,曹颙不禁有些羨慕。 做半輩子文書工作,埋首案牘,就能熬出封閣拜相。自己這也京里京外的折騰好幾年了,雖說沒有什么成就,但是也算是盡心盡力。 兢兢業(yè)業(yè),熬心熬肝的,還有應付各方傾軋,要是趕上皇帝抽風,被莫名傳過來跪上一刻鐘也是有的。 “伴君如伴虎”,半點不假。 曹颙心中苦笑,這是有人在康熙面前給自己上眼藥了,可是御史彈劾? 之前,他已經風聞有御史要彈劾,罪名是“懶惰昏庸,辜負圣恩”,說的還是太仆寺牧場馬匹倒斃之事。 不過是求名罷了,背后有人想要試試被降級的曹颙是否失了圣心。 曹颙自認無愧,并沒有放在心上。 這些年雖說遇到些波折,但是因康熙另眼相待,他仕途上也算是平步青云。 不知不覺,曹颙對康熙的畏懼之心減了不少,覺得他會護著自己。 想到這里,曹颙不由警醒,后背已經出了一身冷汗。 太平日子過了兩年,心里竟狂妄起來,委實不該。到底是做了大半輩子帝王,太會拉攏人心。 就連曹颙這活了兩輩子的人,在康熙一次次溫煦關切中,也像被溫水煮著的青蛙一般,失了警覺。 “你可曉得錯了?”康熙低沉而威嚴的聲音,打破了屋子里的沉寂。 雖說康熙的語氣聽著不善,但是曹颙卻松了口氣。 是“錯”不是“罪”,“錯”的話,不過是訓斥;“罪”的話,就要問責。 不過,曹颙也是沒頭沒腦,不曉得康熙說的是什么。 御史彈劾的不是牧場之事么?天地良心啊,那個是天災,豈是自己能掌控的? 曹颙心里喊“冤”,面上卻只能恭敬著,掂量著說辭。 沒法子,既然炕上那位“金口玉牙”的說他“錯了”,那他只能應承著。 稍作思量后,曹颙道:“回萬歲爺?shù)脑?,臣曉得錯了。若是早想到雨雪之患,使牧場那邊早做預備,也能少凍斃些牲口。” 曹颙原是尋思要不要加兩句請罰的話,不過想到牧場那邊的獎罰制度,便又收口了。那邊的懲戒,可是要動鞭刑的。 這太仆寺兩翼牧場牲畜有數(shù)萬,去年冬天到今年春天損耗了三成。就算是意思一下,這怕是也要幾十鞭子。 他沒有受虐的傾向,這話到嘴邊便止住,打算先聽聽康熙的意思再說。 康熙沒有立時說話,而是從炕上起身,在地上徘徊了會兒,最后在曹颙的面前站定,道:“口齒清晰,說話還算利索,看來是酒醒了。起來吧,朕有話問你?!?/br> 曹颙只是喝酒上頭,看著醉意多些,這曉得康熙傳召,他的醉意便已經煙消云散。 他心中腹誹著,應聲起來,神色訕訕的,偷偷看了眼康熙。 康熙的神情卻是從未有過的疲憊,眉頭皺得緊緊的,沒有丁點兒笑意。 曹颙見了,心下一稟,這是又有什么壞消息? 這日食月食,山洪毀壩都趕到一堆兒,已經引得流言蜚語;要是再添些其他的,還不曉得人心會如何浮動。 “聽說近日去口外蒙古收氈子與羊皮的人不少,你當曉得緣故吧?”康熙沉聲問道。 竟是問起這個,曹颙俯身回道:“回萬歲爺?shù)脑?,這個臣知曉一二?!?/br> “知曉一二?不是你給出的主意么?”康熙走到炕邊坐了,皺眉道:“朕已經問過雅爾江阿,你雖沒有參合這個,卻也脫不了干系。行了,別低頭杵著了,給朕講講蒙古那邊情形,積雪真有三尺?給他搬個座兒?!?/br> 后邊一句,是吩咐門口侍立魏珠兒的。 “嗻!”魏珠兒躬身應了,搬了個圓凳,擺在曹颙身后兩步遠的地方。 這其中卻是有對曹颙的保全之心,曹颙雖說醒酒了,但是身上還帶著酒氣,要是距離近了,熏到了康熙,也是大不敬的罪過。 御前當差的太監(jiān)、宮女也好,侍衛(wèi)也好,飲食上都有禁忌,為的就是身上不帶異味兒。 曹颙回頭見了,曉得魏珠兒的好意,心里暗暗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