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她站著，素芯便也起身站了。

    炕沿邊坐著素芯的異母meimei素薇，不過七、八歲大，正是天真浪漫的年級，見了母親身后的托盤，歪著腦袋問道：“額娘，為何要大jiejie家來，曹家不是有好餑餑吃么？不是說大jiejie往后要吃曹家的茶，我們都能吃稻香村的餑餑么？”

    童言無忌，卻是聽的素芯變了臉色。

    高氏忙一把拉了女兒，喝斥道：“混說什么？沒有規(guī)矩的東西，哪里聽來的渾話，皮子緊了不是，還不快閉嘴！”

    素薇尤自不忿，撅著小嘴嘟囔道：“沒有混說，是大伯母與三嬸子說的，大jiejie要吃曹家的茶，嫁妝都已經(jīng)預(yù)備好了呢……”

    因提到婚嫁之事，女孩兒們就有些臉紅，不敢再聽下去，低著頭下炕，跟著一個寡婦嬸子避了出去。

    素芯臉上蒼白，身子微微發(fā)抖。

    高氏手里拿著帕子，看著素芯兩眼，卻是說不出話來。

    尚氏心直口快，又是長房長媳，正在當(dāng)家理事，顧忌的少些，便開口道：“二嬸，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兒？姑娘既是奉命在伯爵府當(dāng)差，就是當(dāng)差的。這清清白白的，怎么能傳出這樣的話來？又是打咱們家出來，這讓姑娘往后怎么做人……”

    高氏咬著嘴唇，說道：“我也不曉得詳情，只是影影綽綽聽你二叔提及，說是曹家算是好人家，又是圣眷在屬。姑娘要是能定給他們家，宮里也樂意放人?！?/br>
    尚氏聞言，卻是神情大變，青白著臉道：“曹家再好，還能委屈姑娘做妾不成？二太太，姑娘還有親娘舅，我阿瑪與我二叔他們不會看著姑娘受委屈?！?/br>
    高氏聽了，連忙擺手，道：“不是曹家長房，是曹家二房，只是曹家四爺是庶出，五爺年歲又差的多些，老太爺與你二叔那邊還沒有拿定主意……”

    第0596章 冬雷（上）

    九阿哥府，偏廳。

    九阿哥端著一盅燕窩，用調(diào)羹飲了一口，點點頭道：“好東西，不比內(nèi)務(wù)府的差，也就你們方家，能弄著這好東西?！?/br>
    對面站著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看著身材有些纖細，長相同北方人有所不同。

    他躬身，卻是沒敢接九阿哥的話。

    九阿哥瞥了他一眼，將燕窩放下，將旁邊的年貨單子拿起，掃了一眼，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道：“告訴你父親，有爺在，有你們方家的油水喝！”

    福建方家，是內(nèi)務(wù)府皇商之一。

    那青年躬身道：“小的父親也是這樣說的，小的父親正在上京路上，已是先打發(fā)人送信，讓小的同九爺說，方家唯九爺馬首。就算是失去內(nèi)務(wù)府的買賣，方家也不會逆了九爺?shù)男?。?/br>
    “呵呵！”九阿哥笑道：“還是你父親曉得事兒，別的不說，當(dāng)年你們方家能介入內(nèi)務(wù)府的生意，里頭可有著八爺?shù)那榉?。要是你們敢掃了八爺?shù)拿孀?，哼哼，爺也饒不得你們?！?/br>
    雖然他臉上帶著笑，但是聲音中卻難掩森冷，聽的人心里一顫……

    曹府，梧桐苑。

    曹颙端著碗燕窩，想起十三爺府上的包飯來，對初瑜道：“何總管小年前送來的青菜，這些日子也沒見吃。也拾掇次包飯吃，解解油膩。再說孩子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吃些雜糧也有好處?！?/br>
    初瑜聞言，不由亮了眼睛，笑著說道：“太太這兩天胃口不好，我正琢磨弄些什么吃食，這個包飯卻是好?！?/br>
    夫妻兩個正說著話，就聽到外頭傳來倉促的腳步聲。

    曹颙撂下碗，往門口望去。

    就聽廊下有丫鬟道：“大爺。奶奶，繡鶯姑娘來了?！?/br>
    繡鶯是李氏身邊的大丫鬟。初瑜看了丈夫一眼，站起身來，揚聲道：“進來說話?！?/br>
    繡鶯臉色帶著些許驚慌，進門道：“大爺，大奶奶，七爺有些不舒坦，老爺太太已是打發(fā)人請?zhí)t(yī)了。老爺請大爺過去。還說叫奶奶看好小爺們，這兩天別往那邊院子去?！?/br>
    曹颙從炕沿邊起來，抬腳往外走。

    明兒就除夕，長生偏生今兒病了，卻不曉得是如何了。

    長生不滿百日，正是小孩子最嬌貴的時候，又是這寒冬臘月。

    曹颙想著父母年過半百，膝下好不容易添了這點血脈，心里也頗為擔(dān)憂。

    剛進蘭院，就聽到孩子“哇哇”的哭聲，分外凄厲。

    曹寅皺著眉毛，在地上踱步，神情稍顯沉重。李氏站在炕邊，看著搖車?yán)锏拈L生。一邊拿著帕子垂淚，一邊柔聲哄長生。

    見曹颙進來，曹寅止了腳步，點了點頭。

    曹颙往長生身邊近前兩步，卻是被曹寅伸胳膊攔?。骸坝行┎粚Γ瑒e往前去。”

    曹颙心下一稟，往搖車?yán)锿ィL生滿臉通紅，正哭得撕心裂肺。

    這個季節(jié)，又使得曹寅如此緊張的。還能有什么？

    “是痘疫？”曹颙轉(zhuǎn)身問道。

    曹寅皺眉，回道：“等太醫(yī)看下，若是花……”

    李氏在旁聞言。眼淚已經(jīng)是簌簌落下，卻又怕驚到長生，用帕子使勁的捂著嘴巴。

    “孩兒已經(jīng)出過花兒，不礙事。”曹颙跟曹寅說著，上前扶著母親，勸慰著：“母親別自己嚇唬自己個兒，太醫(yī)還沒瞧，先看了再說?！?/br>
    李氏眼淚難止，但是不愿兒子擔(dān)心，強打了精神，道：“若是花兒，這院子就要封了。府里孩子多，即便颙兒出過花兒，還有媳婦與初瑜她們，也當(dāng)仔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