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聽太醫(yī)說，你家有能退燒的烈酒。八爺這些日子有開始燒，渾身起了疹子。爺不愛求人，但是卻求到你這里了?！本虐⒏缍⒅茱J，緩緩的說道。

    他心里已經(jīng)打定主意，不管用什么法子，也要將那烈酒淘換來。威脅也好，利誘也好，絕對不給曹颙回絕的余地。

    “臣曉得了，九爺使個人同臣去取吧。”曹颙這邊，卻是直接點了點頭，應(yīng)了下來。

    九阿哥這邊，甚是意外，有些不肯相信，問道：“你真的給？”

    曹颙道：“自是真的，只是這個退燒，只是表層散熱，內(nèi)里并不發(fā)散，用處不大。還是內(nèi)服退燒的方子，去了病根才是正經(jīng)?！?/br>
    曹颙回得坦蕩，九阿哥這邊已經(jīng)是有些激動。

    一直以來，他都當(dāng)曹颙是仇人，沒想到曹颙這邊瞅著卻云淡風(fēng)輕，似乎兩下并無過節(jié)似的。

    一時之間，九阿哥不由有些困惑。

    十阿哥冷眼旁邊，見九阿哥神情變幻，曹颙卻神態(tài)自若，有些不服氣，道：“諒你也沒膽子不給，要是耽誤了八哥的病，就是砍了你的腦袋也是輕的。”

    曹颙聽了，自然不會接話，但是心里卻覺得好笑。因為，十阿哥說的正是實情。

    不管康熙對八阿哥現(xiàn)下多厭惡，兒子畢竟是兒子，老子怎么折騰都無所謂，要是外人跟著折騰，那也是打皇家臉面。

    曹颙向來是謹(jǐn)慎之人，怎么會留下這個把柄？

    況且，就算他給了，也未必會被怪罪。畢竟九阿哥同他之間有嫌隙眾所周知，就算他拿出退燒的烈酒，別人也會當(dāng)他是被九阿哥逼迫。

    其實，曹颙的心里，并不希望八阿哥死。

    茫然無知的歷史，令他心生畏懼。

    然而，這世上之事，哪里會有那么多順心如意？

    外屋的幾個人，心思各異，還在緘默，就聽屋子里傳來一聲哀嚎：“爺，爺……你怎么了……”

    第0708章 喧囂（上）

    站在門口，曹颙十分迷惘。雖說他避開早夭的命運，父親曹寅也沒有郁郁而終，但是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能夠改變歷史。

    或許，在歷史的長河中，曹家與他們父子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水滴。所以即便出現(xiàn)些許變化，也不會引起一絲漣漪。

    他一直是這樣認(rèn)為的。

    沒想到，變化的不是一星半點，變化得讓人措手不及，八阿哥薨了。

    當(dāng)眾人聽了屋子里不對，進(jìn)了內(nèi)屋時，就見八阿哥臉上已經(jīng)滿是灰敗，一只手無力的垂在炕邊，任憑八福晉如何哭鬧，都是一動不動。

    九阿哥與十阿哥都驚呆了，沒有醒過味來，來不及悲痛。

    “爺啊……”八福晉的哭聲，那么尖銳，那么凄厲，聽得人心里都一顫。

    莫非眼前是幻覺，這一切只是夢。曹颙心里，已經(jīng)亂作一團(tuán)。

    八福晉哀傷過度，剛哭了兩聲，就兩眼一翻白，昏厥過去。她身后的婆子忙一把扶住，臉上也盡是惶恐。

    轉(zhuǎn)眼功夫，家主薨了，主母又這般模樣，老嬤嬤也甚是著急?？墒窃僦币埠?，也不敢耽擱了大事。

    她轉(zhuǎn)過頭來，望著九阿哥，道：“九爺，我們爺這樣……我們福晉又……還請九爺做主……”說話間，也是哽咽出聲，老淚縱橫。

    八阿哥雖已年近中年，同八福晉成親將近二十載，夫妻感情甚好，但是卻是子女緣薄。八福晉始終未懷孕，又拉著八阿哥不許納妾。

    直到成親十年，八阿哥將到而立之年，還沒有一兒半女，連太后與皇帝都過問了，八福晉才允八阿哥納了兩個妾。這兩個妾肚子也爭氣，進(jìn)門一年后就添了一兒一女。

    這個兒子，就是府里的大阿哥弘旺，今年才九歲，還是孩童，哪里能做頂梁柱，cao辦喪事，所以忠心的老嬤嬤，才逾越了身份，多言了一句。

    十阿哥這邊，這時反應(yīng)過味來，上前兩步，扯了嗓子，就是一聲哀嚎：“八哥，八哥……你怎么能這就去了……”

    九阿哥臉色刷白，一步一步的挪到床邊，伸出手去，探了探八阿哥的鼻息，已無半點生氣……

    曹颙站在門口，十阿哥的哭聲直震得他耳膜疼，九阿哥后背的哆嗦，也看得曹颙發(fā)寒。

    這些年，他也目睹了許多死亡。在生死面前，人真是高低貴賤之分，都是顯得這樣無力?？v然是尊貴的皇子阿哥，又能如何？同別人并無不同，也不過是說沒就沒了。

    接下來，就是各種忙亂。

    得使人扶了八福晉去安置，還得請?zhí)t(yī)照看。

    得預(yù)備“吉祥板”，還得去找畫師畫“追影”，還要往御前寫折子，還得稟告宗人府那邊。

    府里當(dāng)差的男女，少一時都換了孝服。又有管事的，捧了孝服孝帽過來，請九阿哥與十阿哥換上。

    曹颙這邊，則是無需戴孝帽，只去了頂戴上的紅纓，在官服外套了孝衣。

    宗室薨逝，喪儀都有定制，正歸內(nèi)務(wù)府負(fù)責(zé)此事。

    曹颙自打去年入職內(nèi)務(wù)府以來，期間也有宗室病故，但是因他不在京城，或是由董殿邦料理，所以還沒有料理過白事。

    沒想到，他料理的第一宗喪事，就是八阿哥這邊。

    不到半日功夫，園子里已經(jīng)支起靈棚，開始cao辦起喪事來。內(nèi)務(wù)府本堂幾個當(dāng)差年頭久的司官，都讓曹颙使人給傳了來。

    他們畢竟是有經(jīng)驗，分頭料理細(xì)節(jié)，也不容易出紕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