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來，先給曹寅滿上，而后順著孫玨的方向，一路倒過來。只有曹寅坐受，其他人都站著擎杯。

    曹颙見大家都守著規(guī)矩，這般倒酒也不自在，就使人又燙了兩壺酒送上來，笑著對訥爾蘇道：“姐夫那邊，只負責父親與自己的酒盅?！闭f到這里，對曹頌道：“二弟那邊負責給大姐夫斟酒，我這邊給你三姐夫斟。小五還小，今兒只許喝一盅，不可貪杯?！?/br>
    訥爾蘇與曹頌應了，塞什圖在旁道：“大哥，還是我來把盞？”

    曹颙笑著擺擺手，笑著說道：“不用，妹夫好好喝，難得你過來吃酒。要是使人把盞，父親也會說我托大?！?/br>
    曹頫在旁，低聲對曹頌道：“二哥，弟弟酒量不錯，上個月同窗家里有喜事，喝了半壺都沒醉?！?/br>
    曹頌聞言，橫了他一眼，低聲道：“這是值得炫耀的？你在大伯面前說說看？”

    曹頫聽了，這才老實些。

    曹颙就坐在曹頫與塞什圖中間，曹頫的抱怨，他也是一字未落。

    “難得大家歡喜，小五既想喝，就多喝兩杯也好。只是你年紀尚小，不可貪杯?！辈茱J拍了拍堂弟的肩膀，說道。

    不得不說，曹家曹颙這代男丁中，曹頫生得最好。帶著點娃娃臉，眉目之間滿是清秀，比曹颙這個堂兄還要俊秀幾分。

    聽了曹颙的話，他立時笑著點點頭……

    內(nèi)院，蘭院。

    天佑、恒生已經(jīng)下學回來，連妞妞、左成、左住兄弟都被李氏喚來。按照李氏的本意，原也是要叫田氏與憐秋姊妹來的，但是她們曉得今兒是曹家家宴，幾位姑奶奶都回來，便早早的過來賀壽，上了壽禮，隨后還是回了各自院子。

    李氏見她們?nèi)绱?，就使人置辦了兩桌席面，送到她們各處，孩子們卻是留在上房這邊。

    除了家里的，加上曹潁帶來丹兒與曹佳氏帶著的福敏，攏共十來個孩子。妞妞與丹兒兩個大的，同四姐、五兒都在地桌上坐了，天慧離不得人，由初瑜帶在身邊；長生還小，由奶子抱到東屋哄著睡了；其他五個都跟著李氏、兆佳氏炕上坐。

    都是自家人，眾人也說得熱絡。

    連心里帶著幾分郁悶的兆佳氏，因忌憚曹佳氏，也不敢在面上顯出來，有一搭、沒一搭的陪李氏閑話家常。

    李氏居中坐了，看了看看上坐了一圈的孩子們，又望了望地上那桌，笑著對兆佳氏道：“回想大姑娘出閣，就跟昨兒似的，一晃過了十來年。當初還想著，颙兒他們姊弟幾個，不知何時能完成大事，轉(zhuǎn)眼孫子們都進學了?！?/br>
    兆佳氏看了看桌子李氏右手邊的天佑，守著規(guī)矩端坐，已經(jīng)跟小大人似的。自己卻只有天護一個孫子，還是丫頭生的。長房對二房庶女有養(yǎng)育之恩，曹頤就算偏著些，自己也只能背后埋怨兩句，當面是不敢說的；自己肚子里出來的親姑娘，卻是也學會高低眼，慢待她這個老娘。

    想到此處，兆佳氏不由覺得委屈，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口干了。

    李氏見她喝得猛，忙道：“慢些喝，先吃幾口菜墊巴墊巴，喝急了容易醉?！?/br>
    兆佳氏瞥了瞥嘴角，道：“這酒水甜滋滋的，哪里能醉人？”說話間，伸手給自己滿上，舉起酒盅，對李氏道：“嫂子大壽，敬嫂子一杯?！?/br>
    女兒、侄女都回來了，兒子、媳婦又孝順，李氏也著實歡喜。見兆佳氏敬酒，她也笑著舉杯，干了一盅。

    見炕桌上兩位長輩喝酒，曹佳氏也來了興致，笑著對諸人道：“咱們也喝兩盅，大冷天，暖和暖和也好好的?！闭f到這里，想起初瑜還在孝中，道：“弟妹以茶代酒就好?！?/br>
    曹潁聽了，帶著幾分為難道：“二妹，我喝不得這個?！?/br>
    曹佳氏笑著搖搖頭，道：“大jiejie騙誰？早年大jiejie沒出閣前，在機杼社里，也是有幾分酒量的。想想當初，咱們擲色子玩兒，輸了的小姐有彈琴的，有做詩文的，只有大jiejie同江二姑娘不與眾人同。大jiejie不愿在人前賣弄，擲色子輸了，就甘愿罰酒；江二姑娘也是藏巧之人，輸了就自愿罰金，供大家下次宴飲之用?！?/br>
    這些陳年舊事，早先還不覺得，如今一提起，曹家?guī)讉€年長的姐妹都生出留戀之色。

    連初瑜與靜惠兩個，都生出幾分羨慕。她們兩個，都是在京里宅門里長大，從懂事就開始學規(guī)矩，哪里有過呼朋喚友的日子？

    還是曹佳氏先緩過神來，看著曹潁，道：“當年大家都是豆蔻年華，如今多是為人妻、為人母。大jiejie成了不會喝酒的當家奶奶，江二姑娘成了坐擁百萬家產(chǎn)的孀婦，崔府丞小姐成了官賣的奴婢，魏姑娘年紀輕輕的就病故，真是世事無常，當初大家伙一塊鬧騰時，誰會想到這些？”說到最后，已經(jīng)有些黯然。

    “二meimei是尊貴的郡王福晉，同王爺又恩愛，jiejie心里好生羨慕二meimei。二meimei當知足，人不可太貪心。”曹潁看著酒盅，輕聲道，像是同曹佳氏說，又像是在自我寬慰，卻是不由自主的紅了眼圈。

    “只是換了個大宅子罷了，規(guī)矩又多，說話行事都束得死死的，丁點兒錯不得。有什么好，就說回趟娘家，也不如大jiejie與三妹自在?！辈芗咽舷肫鸶赣H白發(fā)又多了不少，心里覺得酸澀不已。

    見她們兩個傷懷，曹頤與初瑜兩個忙出言勸解。

    四姐坐在靜惠下首，見兩位jiejie都失了歡喜，拉了拉靜惠的袖子，低聲問道：“二嫂，大jiejie怎么哭了？是挨打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