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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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十月初一,是頒布次年年歷的時間,十月初三又是太后的圣壽節(jié)。因此,圣駕每年都會在九月末回京。 今上已經(jīng)年過花甲,這幾年身體又不大好,這一延遲回京,自然就引起各方揣測。不曉得會不會變天,要不然為什么皇上今年點了那么多阿哥隨扈。 留在京城的幾位,雖說成年,也算是小阿哥,手中無權(quán),就算是生出了不得的心思,也沒有那個勢。 再說,有大阿哥、二阿哥、八阿哥的前車之鑒在那里擺著,有誰敢輕舉妄動。 康熙做了五十多年皇帝,沒有權(quán)臣外戚,心里最防備的,就是自己的兒子們。想來這些皇子心里也有數(shù),乖覺了許多,不敢在這個時候扎眼。 聽說十三阿哥已經(jīng)攜眷去湯泉莊子了,十四阿哥也收斂許多,等著熱河的動靜,不敢再肆意拉攏人。 曹颙這邊,不怕康熙出問題,是擔(dān)心太后那邊。方種公現(xiàn)下在熱河供職,是太后身邊的御醫(yī)。要是太后有個閃失,怕牽連到他身上。 曹颙見過太后幾次,只覺得是個富態(tài)雍容的蒙古老太太。但是因她這幾年照拂李氏,同曹家也不能算是沒有干系。別的不說,就說李氏每年為她親手縫制兩套衣服,就是當(dāng)成了親長孝敬的。 曹颙沒有問過母親,到底曉不曉她的身世。不過高太君性子清冷,待李氏不親是真的。 回梧桐苑用了晚飯,曹颙又來到蘭院,將十六阿哥所說之事講了。 聽提及康熙的健康,曹寅的臉上有些沉重,壓低了音量對曹颙道:“五月里皇上中風(fēng),方種公去熱河,名為太后看病,實是給皇上針灸?!?/br> 曹颙聽了,不由愣住。 對于“中風(fēng)”,他印象中就是口斜眼歪,半身不遂。 康熙在臣子面前,向來是威嚴(yán)的很,實想不到他“中風(fēng)”會是什么模樣。 “外頭并沒有消息出來,我原本以為癥狀尚輕,沒想到卻是延遲回京。圣體究竟如何,無人得知,實在令人擔(dān)心,卻又不好刺探?!辈芤鷰Я藥追殖林?,繼續(xù)說道。 見老父擔(dān)心,曹颙心有不忍,道:“父親無須擔(dān)心,皇上定平安無事。若說令人擔(dān)心,倒是太后那頭,七十七了,已是高壽?!?/br> 聽曹颙說得這般篤定,曹寅看了兒子一眼,沉默半晌,道:“莫非……壽元幾何,也在颙兒夢中?” 曹颙遲疑了一下,終是點了點頭,訕訕道:“要是沒有其他意外,當(dāng)時如此。只是這其中細(xì)微,同兒子曉得的有些不同,兒子也不能說就一定如此。” “不同之處?可是八阿哥之死?”曹寅沉吟片刻,問道。 曹颙聞言,有些無語,這就是古人的智慧么? “父親怎會如此說?”他忍不住反問道。 “那些日子,你有些消沉,像是有什么想不開之事?!辈芤嗣?,說道。 雖不能百分百坦白自己是重生來的,但是曹颙也想同父親好生說說話。 曹寅望著兒子的目光,也變得幽深起來。 這些年下來,他也曉得兒子絕非尋常人。只是有些事他一直不敢太追究,怕追究多了,對兒子不是福氣。 如今,父子兩個靜坐,他卻是想要問上幾句。 “颙兒,為父想問上幾句,可否會叫你為難?”曹寅正色道。 曹颙這邊自然點點頭,道:“父親請問,兒子曉得的,自是不敢隱瞞?!?/br> 曹寅沒有立時說話,而是喚丫鬟送了個空盆進來。 他拿起毛筆,在紙上寫了一句話,遞給曹颙。 曹颙接過來看了,問題并不意外,就見上書“皇上在位幾何”。 在這個社會,這話就算是父子私下說,也是大不敬的罪過。曹颙從父親手中接過毛筆,書了個“六十一”。 曹寅見后,松了口氣,將這張紙送到燭臺上燃著,隨后扔到空盆里。 火花閃過,迅速將那張寫了字的紙張燃盡,只剩下紙灰。 下一個問題,“國祚幾何”。 曹颙在心里算了下,從滿清入關(guān)到宣統(tǒng)退位,二百六十八年,隨即將答案書中。 曹寅拿著這張紙,雙手不禁顫抖,望向曹颙的目光似悲似喜,又像是悔恨不已。 曹颙見狀,心里咯噔一下,難道自己說多了?自己這個父親向來愚忠的很,要是以為自己“妖言惑眾”,來個“大義滅親”,自己可是沒地方哭去。 這會兒功夫,曹寅穩(wěn)了穩(wěn)心神,將手中那張紙燃了,長吁了口氣,對曹颙道:“泄露天機,有礙壽元,是為父疏忽了,日后切記,不可再對人提及。” 原來不是嫌棄他,不是懷疑他,而是擔(dān)心這個。曹颙心中一暖,道:“父親放心,無礙的?!?/br> 這歷朝歷代,都不缺窺破天機之人,但是沒有幾個下場好的。 人對未知事務(wù)都充滿畏懼,曹寅無法理解兒子打小聰慧過人,只當(dāng)曹家祖墳冒青煙,也出來個窺破天機之人。 一時間,他竟不知該歡喜,還是擔(dān)心,扶著兒子的胳膊,半晌說不出話。 見氣氛這般沉重,曹寅又擔(dān)心損了自己壽元不肯多問一句,曹颙忍不住說道:“父親,您的子孫有人流芳百世,載入青史。” 話說出口,曹颙就覺得有些不妥當(dāng)。天佑如今雖占了曹霑的名,但是沒有經(jīng)歷抄家破族的慘烈,也沒有人會將他慣成寶二爺,哪里會寫出《紅樓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