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初瑜這般說，靜惠方自在些，笑著捶了捶自己的腰，道：“聽嫂子這般說，可就不客氣了。今早寅正就起了，正覺得乏，容弟婦歪一歪?！?/br>
    “如何起得這忒早？雖說年輕，也當(dāng)好好保養(yǎng)，你又是不耐寒的?！背蹊ひ贿叿愿廊私o靜惠預(yù)備靠枕，一邊招呼素芯到炕邊坐：“既是二弟妹要歇，五弟妹也別在地上坐了，咱們妯娌幾個也好久沒到一塊?！?/br>
    素芯聞言，低聲應(yīng)了。待靜惠去了外頭毛皮馬甲，在炕上坐了，她才起身挨著炕邊坐下。

    “最近府里有些忙，加上有些失眠之怔，這幾日只覺得目眩?！膘o惠倚在枕頭上，扶額說道。

    “尋太醫(yī)了沒有，這可不好耽擱?！背蹊ひ姞?，有些不放心。

    靜惠低下頭，道：“并無大礙，大年下的，不好讓長輩擔(dān)心?！?/br>
    初瑜聽了，就明白靜惠之意。這半年，她早晚在兆佳氏眼前立規(guī)矩，越發(fā)恭敬，使得兆佳氏挑不出半點(diǎn)錯來，才使得家宅安定。眼下年底，正是家務(wù)最忙之時，要是她有個不舒坦，正好讓兆佳氏有了發(fā)作的余地。

    “那也不能硬挺著，要是身體拖垮了，后悔不及?！背蹊u了搖頭，回頭喚來喜彩，吩咐道：“使人到二門傳話，悄悄請個太醫(yī)過來?！?/br>
    靜惠在旁聽了，坐起身來，想要開口阻攔。初瑜不等她開口，已是吩咐喜歡下去。

    “嫂子……”靜惠道：“曉得嫂子疼我，只是……”

    初瑜不等她說完，道：“這還不到臘八，這一、兩個月且熬人。就算你好強(qiáng)，也得有個好身子。要不然病怏怏的，等到歸寧那日，豈不是叫親家老太太傷心?！?/br>
    靜惠聽提及祖母，不禁紅了眼圈，低聲道：“多些嫂子憐惜?！?/br>
    “二弟粗心，若是有讓弟妹委屈之處，弟妹就告訴嫂子，嫂子定為你做主?！背蹊⒀诀呤种心脕淼男√?，蓋到靜惠腿上，道。

    靜惠與曹頌結(jié)成夫妻，是初瑜與曹颙兩個做媒人。更不要說在諸位堂弟中，曹颙對曹頌最為親厚，與親弟無二。初瑜為長嫂，自然是盼著她好。

    靜惠搖了搖頭，見素芯低頭不語，怕冷落了她，岔開話道：“大太太說有親事與我們太太商議，可是四爺?shù)幕槭?？?/br>
    聽了這話，素芯也抬起頭來，一道看向初瑜。

    “是婚事，卻不是四爺?shù)?。”初瑜笑著說道：“是同族的頎大爺續(xù)娶之事，豐潤的七太爺托了老爺?！?/br>
    靜惠聽了，道；“聽著頎大奶奶喪事，如同昨日，這轉(zhuǎn)眼就經(jīng)年了，可不是到了續(xù)娶之時，只是可憐無母孤女?！闭f到這里，察覺自己失言，看了素芯一眼，道：“弟妹勿怪，說起來，嫂子還比不得你?！?/br>
    素芯搖頭，道：“二嫂見外了。對了，大嫂，這位頎大爺是不是就是本家那位宗子？這次要續(xù)娶的，是宗婦么？那可不好挑。”

    初瑜點(diǎn)點(diǎn)頭，道：“正如五弟妹所言?！?/br>
    靜惠在旁，有些不解，道：“嫂子，不就是嫡宗嫡子，本家族長么？這娶妻，還有什么說道不成？”

    初瑜笑著說道：“這其中說道大了，想要尋到合適的委實不容易。要不然也不會使得太太為難，還要請二太太過來，幫著尋人選。我也是聽太太大概一說，其中詳情，怕還不如五弟妹曉得的多，還是請五弟妹說說?！?/br>
    說完這些，她便望向素芯。

    靜惠家是滿人，對于這儒家正統(tǒng)的宗族規(guī)矩，自是不如董家。董家是董家嫡宗，董素芯的祖父就是董家族長。

    就聽素芯道：“說起宗婦，比尋常人家媳婦，更看重規(guī)矩與生養(yǎng)。非嫡不入，無人會聘庶出之女為宗婦。畢竟庶出之女，生母卑賤，嫡母又隔了血脈，失了母族扶持；還有關(guān)系就是子嗣大事，獨(dú)女不入，怕子孫繁衍艱難。宗婦執(zhí)掌家族內(nèi)務(wù)，對外管教家族內(nèi)的女眷，對外交際姻親堂客，寒門不入，省得短了規(guī)矩，惹人笑話?！?/br>
    聽了素芯一口氣說完，靜惠不由乍舌，道：“竟然這么多條規(guī)矩。怪不得瞧著頎大奶奶身子弱是弱，禮數(shù)卻是半分不失，只是命運(yùn)不濟(jì)。”

    “宗婦上侍奉長輩，下教養(yǎng)子女，還要協(xié)助丈夫，主持族中雜務(wù)，顯有長命之人。素芯現(xiàn)下娘家的外祖母，就是祖父續(xù)娶之妻，前面已經(jīng)沒了兩人。”素芯淡淡的說道：“家母就是cao勞過度，小產(chǎn)后做了病根，未己而亡?！?/br>
    初瑜與靜惠只曉得素芯少時失母，不曉得其中緣故。聽了素芯的話，兩人對視一眼，都有些后悔，不該提及此事。

    反倒是素芯，接著說道：“八旗人家，多從滿俗，不會將嫡宗放在心上。反倒是漢人，愿意嫁女于嫡宗子弟，結(jié)兩姓姻緣。怪不得大太太為難，旗漢不通婚，想要在旗里尋個合適的，真得仔細(xì)挑挑?！?/br>
    初瑜說道：“可不是么？難挑，太太物色了幾個，老爺那邊都給否了……”

    東城，九貝子府，大門外。

    今日雖不是休沐之日，但是九阿哥使人到衙門相請，曹颙也只能過來。幸好同被請來的還有十六阿哥，說話間九阿哥只是相問煙草之事，并無刁難曹颙。

    堂上說話的，除了九阿哥、十六阿哥與曹颙外，還有九貝子府的首席幕僚秦道然。這個秦道然是江南名士秦德藻長孫，有名的無錫寄暢園就是他家的。他是在康熙南巡時欽點(diǎn)隨駕回京的，原奉旨在九阿哥處教書，后來中了進(jìn)士，在翰林院掛個名，實際上仍在九阿哥府這邊為其出謀劃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