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剎海，程宅。

    見過曹颙之后這數(shù)日，程夢顯全部心思都放在收集關(guān)于曹颙的所有傳聞中。自打見了曹颙，他就曉得之前的傳聞有誤，那人絕對不是好相與的人。

    雖說后悔，用錯了法子接近曹家，但是他曉得后悔沒用，想法子彌補(bǔ)才是正經(jīng)。

    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

    越打聽，越是讓他心驚。

    曹家發(fā)跡，有曹家祖上幾代人的鋪墊；曹颙發(fā)跡，只從康熙四十八年曹織造遣子進(jìn)京開始。

    固然遇到風(fēng)波無數(shù)，但是曹颙可謂幸運之極，最后總是平平安安。這其中，就算有皇帝的照拂，剩下的還是曹颙有自保之力。

    程夢顯想起，那日見曹颙時，曹颙對于孫玨入局之事并沒有半點意外。再聯(lián)系到孫玨那九千兩銀子的來路，程夢顯明白了，那日護(hù)送銀車而來的，不是孫家的下人，而是曹府的管事。

    想到這些，再想想那日曹颙打量自己的目光，他心里說不出什么滋味兒……

    算不算現(xiàn)世報？自己之前剛剛瞧不起孫家、李家子弟，就在曹家人面前落笑話？

    自以為財大氣粗么？

    一個“程”字招牌，晃花了他的眼，讓他夜郎自大起來。

    待曉得曹家稻香村的創(chuàng)立，并不是外甥女的主意，曹家沒有占外甥女半點便宜，反而將賺錢的買賣交給她打理，讓她落下四分股利，程夢顯明白，曹颙不是銀錢能打動……

    還是等堂兄來信，而后，也該給曹家一個交代……

    卻說曹潁這邊，行了小半個時辰，到了前門外，取燈胡同，一座二進(jìn)小宅前停了馬車。

    這一路上，坐在馬車?yán)?，馬車外的喧囂，曹潁似乎都聽不見。她心里跟打鼓似的，手心里都是汗。

    這會兒功夫，已經(jīng)有婆子近前，隔了車簾問道：“奶奶，叫門么？”

    “嗯！”曹潁啞著嗓子說道。

    那婆子吩咐一聲，就有兩個長隨近前去叩門。

    “誰??？”隨著說話聲，門里傳了腳步聲，隔著門問道。

    那婆子清了清嗓子，道：“我是本宅的內(nèi)管事，大爺吩咐我過來給新姨奶奶送東西?！?/br>
    這邊宅子置了沒幾日，前院當(dāng)差的，也大概曉得這里不是正經(jīng)住家，是安置的外室。聽到外頭的話對上，不疑有它，“吱呀”一聲推開門。

    待見外頭除了兩個管家婆子，還有幾個健仆，那人一愣，剛想要拉上門，就被人推開。

    那婆子瞪了他一眼，道：“放肆，奶奶來了，還不快傳姨奶奶過來請安？”

    那門房五十來歲，聽了這婆子的話，心里暗道糟糕。

    這邊買宅子的爺，藏頭縮尾的，連下人都是臨時雇用的，不敢張揚，可見是個懼內(nèi)的。這如今正房奶奶來了，還不知內(nèi)宅那個受不受得住。

    那位爺雖隱了姓名，但是穿著五品補(bǔ)服，想來也是有身份的人。瞧著這正房奶奶出行的派頭，就不是內(nèi)宅那位只帶了個小婢的姨奶奶能比的。

    另外一個婆子卻是和氣些，從袖子里摸出一串銀錢，送到這門房手中，道：“老哥快去幫著通傳吧，我們奶奶是慈善人，若是見了新姨娘歡心，說不得還有賞賜下來?！?/br>
    那門房聽了歡喜，左右他又沒有賣身，不過是簽得半年差，誰去理會大戶人家的妻妾爭斗。

    他帶著幾分看戲的意思，小跑著往里稟報去了。

    那兩個婆子對視一眼，心里只能嘆息，這大爺竟真置了外宅。還是大奶奶賢惠，擱在別人家，還不知要怎么鬧……

    第0828章 “嚴(yán)父”

    看著低眉順眼的夏蟬，曹潁心里頗為意外。原以為是個厲害人物，不愿到正妻跟前立規(guī)矩，才轄制丈夫置辦外宅，所以她還忐忑得緊，畢竟她的性子，自小不善與人相爭。

    夏蟬這邊，卻是有些迷糊。

    之前她還以為孫玨不帶她回家，是因“懼內(nèi)”的緣故，前幾日也曾有意在孫玨面前提及正房奶奶，孫玨總是一句“黃臉婆”就將話岔開。

    如今看著這奶奶，雖不是花容月貌，卻也是溫柔秀美，觀之可親。

    曹潁掃了眼夏蟬頭上的首飾，身上的衣服料子，將屋子稍加打量，有些蹙眉。

    花九千兩銀子置辦外宅，不像??？

    “meimei別站著了，還是坐下說話吧。”曹潁淡笑著說道。

    夏蟬在青樓妓坊，聽多了贖身為人妾的姐妹被嫡妻凌虐致死的故事，即便眼前曹潁和氣，她也不敢有絲毫放肆。

    曹潁旁邊侍候的周嬤嬤，已經(jīng)在曹潁身邊“小聲”提醒道：“奶奶，姨娘還沒給奶奶敬茶，如何能落座？”

    雖說是“小聲”，但是該聽見的都聽見了。

    她是曹潁的陪房，這些年在孫家沒少受氣，早就耐不住想要往曹府告狀，但是因曹潁的性子，向來是息事寧人的，她們做下人的也只有受著。

    前些日子，侍候曹潁去國公府，曹頤特意將她叫到一邊，賞了對金鐲子，但是也訓(xùn)斥了她一遭。就是讓她曉得，她是曹家出去的，不可讓人欺負(fù)到大姑娘頭上。

    如今，周嬤嬤摸了摸手腕上沉甸甸的金鐲子，也覺得硬氣不少。

    奶奶背后有曹家，順著姑爺還罷了，難道連幾個姨娘也降服不住？

    曹潁聽到周嬤嬤所說，望了望夏蟬。

    另外一個跟來的嬤嬤姓秦，孫家的老人，瞧著這新姨娘俏麗，說不定是大爺?shù)男母?，不敢得罪了，端起一盞茶，送到她手里，小聲道：“姨娘給奶奶敬茶吧?！闭f話間，又從旁邊的椅子上，拿了坐墊擱在曹潁面前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