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偏廳，他就端著了架子，道：“許久沒來了，我去給老太太請安。”

    他也是留了個心眼，想著李氏是李家出來的姑奶奶，說得她點(diǎn)頭，曹颙這個做兒子的也得聽。

    吳盛只掃了一眼，就瞧出這孫班言語囂張、眉眼閃爍，不是個老實(shí)的。之前還顧念他是表親，現(xiàn)在得了素芯的話，心中已是有了計(jì)較。

    他早年在江寧曹寅身邊當(dāng)差，回京后作為曹府的頭面管事，往來權(quán)貴之家，已經(jīng)練就好口才。

    隨便使了個小廝去二門傳話，而后就東拉西扯，全無一句實(shí)在話。

    又極會奉承，一口一個“五爺”，將孫班捧得找不著北。

    還是王貴年歲大，多幾分見識，見這管事只管歪纏，很是著急。

    孫班吃了兩盞茶，還不見小廝來回話，就催促吳盛再打發(fā)人。吳盛滿口的應(yīng)了，又使了個小廝去傳話。

    王貴已經(jīng)忍不住，躬身道：“管家大爺，既是見我們姑奶奶不便宜，見我們二老太太也行?！?/br>
    吳盛睨了他一眼，只皺著眉問孫班道：“五爺，這是哪個？胡亂插嘴，好生不曉得規(guī)矩?！?/br>
    孫班也惱王貴失禮，瞪了他一眼，道：“這是蘇州李家的管事王貴，奉命來給兩位長輩請安。”

    吳盛一聽，站起身來，抱拳道：“原來是王管事，怠慢了。不知王管事是奉舅老爺家哪位爺?shù)姆愿?，可有書信來？?/br>
    他這般問，是因?yàn)闀缘猛踬F來過一遭，只說求見卻沒提家書。

    若是有家書，他早就拿出來證實(shí)自己身份，而不是央了孫班過來。

    果然，王貴支吾著說道：“奉了我們大奶奶之命……沒有家書……”

    吳盛聽了，心中越發(fā)篤定，立時板起臉來，道：“沒聽說哪家奴才隨意上門要給親戚家的主子請安的！若都是如此，那這伯爵府豈不是豬狗馬牛都能進(jìn)了？”

    說到這里，他轉(zhuǎn)向?qū)O班，道：“五爺，這真是舅老爺?shù)墓苁?，您沒有認(rèn)錯吧？我們舅老爺家是官宦世家。怎么會有這么不懂規(guī)矩的管事？別再是他生了旁的心思，哄騙五爺？五爺久居南邊，不知道京城的界魚龍混雜，行坑蒙拐騙之術(shù)的人如過江之鯉。”

    隨著說話聲，他還打量了孫班幾眼。

    孫班見他眼中有懷疑之意，將自己當(dāng)成了容易上當(dāng)受騙的土包子，很是惱怒，道：“他是從我家出來的，哪里就認(rèn)錯了？家父還賞了他二兩銀子。”

    吳盛卻不動聲色，拉著長音道：“既然真是舅老爺?shù)南氯耍趺淳涂湛诎籽赖纳祥T？還大喇喇的要求見主子？不會是犯了什么事，被攆出來，還打著舅老爺?shù)钠焯柊?？?/br>
    孫班道：“有信，是給家父的，他是忠仆……”

    竟“噼里啪啦”將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吳盛仔細(xì)聽了，才曉得本沒自家什么事，看來生事的就是眼前的孫班，心里恨得牙癢癢。

    孫班一口氣說完，才有些后悔嘴快，不過還是沒當(dāng)回事，催促吳盛使人去通稟李氏與高氏。

    吳盛只說小廝們淘氣，叫孫班稍坐，自己親自去催。

    孫班擺擺手，叫他去了，而后眼睛就滴溜溜的看著這屋子的擺件陳設(shè)，多是尋常之物，并不見金玉奢靡，不由低聲道：“莫非是空架子……”

    吳盛從偏廳出來，就在門房吃茶，過了沒一會兒，就有小廝就見小廝進(jìn)稟告，孫家二爺來了。

    吳盛已經(jīng)起身，親自出來迎孫瑾入內(nèi)，過了影壁，卻不動了，只指了指偏廳那邊，道：“二爺，五爺……五爺他……有些話做下人的本不當(dāng)說，但是五爺畢竟是曹府的表親，還是我們大姑奶奶的親小叔……要是有個閃失，可怎生是好？”

    孫瑾聞言，大驚失色，道：“怎么了？”

    吳盛拿了個銀封，塞到孫瑾手中，道：“還請二爺同五爺說一聲……京城繁華，也是藏污納垢之地……有些事情，千萬別沾……這邊是親戚家，不會讓五爺……若是旁人，五爺……”

    他每一句話，只說半句，更是聽得孫瑾提心吊膽。

    孫瑾還想在問詳情，孫班已經(jīng)在偏廳聽到動靜，探頭往外看。

    見到孫瑾，“咦”了一聲，走了出來，道：“二哥怎么來了？”

    當(dāng)著他的面，孫瑾不好再位，道：“五弟，家中有事，父親吩咐你回家?！?/br>
    孫班從廳里出來，只覺得奇怪，家中怎么了，為何父親會曉得自己在曹府。

    他是瞞著家中來曹家的，也不敢多待，怕說漏了嘴，就急匆匆的跟著孫瑾同去。

    王貴見孫家兄弟走了，還不肯死心。吳盛怕他出去渾說，哄了幾句，只是家主不在，不好拿主意，請他過些日子再來。

    王貴無法，只好悵悵的去了……

    吳盛料理完差事，跟素芯一一稟告過，連給孫班教訓(xùn)這塊都沒落下。

    吳盛是奉命打發(fā)人，使些的小手段并不算什么，只是孫家畢竟是表親，素芯面上沒說什么，心里卻是明白，奴隨主意，曹孫兩家的關(guān)系，并沒有因?qū)O文成上京而緩和。

    連李家的人都不見，可見對于李家入獄，曹家已經(jīng)選擇了旁觀。

    等到曹頫從翰林院回來，聽說此事，沉沒半晌道：“大哥如此，也是無奈，正月里大哥忙里忙外，就是為李家張羅……后來得了十三爺?shù)母嬲]，怕拖累家里，只好狠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