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頌不在，靜惠請兆佳氏給孩子起乳名。兆佳氏原想直接叫寶貝孫子“小七”，可是又擔(dān)心與西府的長生叫亂了。

    曹家這一代乳名從了西府天佑，多帶個“天”字。兆佳氏開始挑的是“天齊”，又怕太重，礙著寶貝孫子，最后選了個“望”。

    望日出生，乳名為“天望”。

    雖說曹頌不在京中，可他是曹颙的堂弟，又外放總兵，前程大好，如今添了嫡長子，親朋故舊得了喜訊，也多為關(guān)注。

    等到天望滿月這日，東府大宴賓客，熱鬧非常。

    平王府與清苑那邊都送了豐厚的滿月禮，曹潁、曹頤姐妹兩個回門，富察家、董家、將軍府也都有女眷親自過府道賀。連在宮中的五兒，也給侄兒縫了兩身衣裳，托恒生帶出宮來。

    接客、迎客，安席置酒，將掌家的曹頫與素芯夫妻兩個忙得團團轉(zhuǎn)。

    雖說累得夠嗆，可曹頫說起小侄子的時候仍是眉飛色舞。

    現(xiàn)下天護雖過繼到他們夫妻名下，可過來時已經(jīng)六、七歲，是記事的年紀(jì)。這幾年相處，雖是和順，卻總覺得缺了些什么。

    素芯面上沒說什么，心里卻是拿定主意。

    滿月酒過后沒幾日，素芯便在小書房里撥了個二等丫鬟過去侍候筆墨。

    那丫鬟叫石榴，十八歲，老子娘是素芯陪嫁莊子的管事，前幾年進府當(dāng)差。

    石榴長得不差，在這院里的丫鬟中，也是出挑的，卻老實的厲害，不善言辭，亦不像旁人那樣愛鉆營，只安安分分的坐著針線上的活計。同她一起當(dāng)差的丫鬟早提了一等，她卻仍在二等的位上待著。

    曹頫看到書房添人，愣了半天。

    小書房這邊，除了他們夫妻能進外，過去只有個剛留頭的小丫鬟侍候筆墨。

    曹頫擺擺手，打發(fā)石榴下去，自己坐在書桌后，沉默了半晌，才挑了簾子回上房。

    素芯坐在炕邊，身旁放著一個針線盒，手中拿著件嬰兒的褂子穿針走線。

    見她神情那么關(guān)注，臉上全是溫柔之色，曹頫只覺得心里一酸，走上前去，輕聲道：“素芯……”

    素芯見他進來，站起身來，臉上說不出是哭是笑。

    曹頫拉住她的手，嘆了口氣，低聲道：“不要難過，咱們還有天護……”

    “爺……這些年了，是妾身貪心，心里多少還不死心……事到如今，妾身不能再自欺欺人……”她含著眼淚，摸著縫了一半的童衣，哽咽道：“爺高義，庇護妾身這些年。妾身也終要為爺想想，怎么忍心看著爺斷絕血脈……”

    曹頫伸手，將她攬在懷中，摩挲著她的后背，嘆息道：“像現(xiàn)在這樣清凈的日子不好么？你也是大家子出身，當(dāng)曉得妻妾之間的是是非非。你又是性子傲的，真讓你跟妾婢之流爭寵，爺舍不得，你自己也不屑?！?/br>
    “孩子……”素芯淚如泉涌：“真若因妾之故，使得爺沒有親生骨rou，妾身哪里臉面與爺談恩愛？”

    見妻子如此傷情，曹頫心中酸澀難擋。

    連他這個大老爺們，看了白白胖胖的嬰兒，都愛不釋手；素芯是女人，對孩子的渴望肯定不亞于自己。

    天護漸大，他們夫妻沒有參與他幼時的成長。

    曹頫沉默了許久，方低聲道：“家里的丫鬟不行，都是家生子，往后不好打發(fā)……過兩天你使人買兩個丫頭，送到你陪嫁的那處宅子安置……”

    素芯聞言，一下子抬起頭來，震驚萬分：“留子去母……”

    雖說有權(quán)貴人家的正妻，有用這個辦法抱孩子的，可拆散骨rou天倫，到底有違天和，多是為人詬病。

    “總比家里一堆人，誰也不得清凈的好?！辈茴\道：“正好老太太與二嫂過兩個月要去江寧，府里人少了大半，到時候也好遮掩……”

    素芯只覺得心跳如鼓，抓著丈夫的胳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直隸，清苑，總督府。

    經(jīng)過半個月的奔波，曹颙陪著納蘭富森巡視了隸北幾處綠營，雖說結(jié)果并沒有曹颙預(yù)期的那樣好，有兩處不過是面上光鮮，營兵cao練看著頗有氣勢，其實也就是樣子貨。

    可是，在納蘭富森看來，已經(jīng)是極為震撼。

    轉(zhuǎn)回總督府，納蘭富森的贊賞不斷：“官兵老弱，本就是綠營宿疾，孚若有半年的功夫，就使得直隸綠營脫了頑癥，實是讓愚兄佩服?？捎惺裁捶ㄩT，說不得愚兄也能學(xué)上一兩手，還望孚若不吝賜教？”

    除了佩服，他也生出幾分好奇。

    曹颙笑道：“哪里有什么法門。不過是‘威逼利誘’四字罷了。適用于沒有根基的綠營，可不適用八旗護軍。”

    這倒是大實話，八旗護軍的子弟，都是駐京八旗里的成丁。就算有老弱不堪驅(qū)使之流，也沒人有敢像曹颙這樣大刀闊斧的改革。

    納蘭富森聞言，尋思了一會兒道：“那可保不準(zhǔn)，我雖不敢在護軍里折騰，說不定上面有膽大的。”

    這個問題，就不是他們兩個能cao心的，此話便撂下不提。

    之所以只巡視了隸北，就先轉(zhuǎn)回清苑，是曹颙特意安排的。畢竟他督撫一身，公務(wù)繁忙，真要離開總督府一月，心里也不放心。

    因此，陪同納蘭富森巡視綠營的路線，就先去直隸北部幾個營地，而后回清苑，巡視清苑城內(nèi)外的幾處營的，在直隸小憩三、兩日后，再去直隸南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