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京中，又升了部堂，伊都立覺得自己圓滿，可是還是覺得有遺憾之處。

    至于再進一步之類的想法，他腦子中偶爾閃過，隨即又被自己否定。

    兵部的功績怎么出？若是天下太平，兵部就沒什么發(fā)揮余地；只有邊疆亂起，大軍出動，才能顯示兵部的本領(lǐng)。

    現(xiàn)下雖說邊疆亂象已齊，可軍國大事，不是一句話就能成。

    兵部功勛，暫時無望，伊都立心里就踏實下來，行事也從容許多。

    此時，四下無人，伊都立就不掩飾自己的抱怨，對曹颙道：“身居高位，不知多少人盯著，真是半點也不敢行差……聽說這兩年有幾個新班進京，要是擱在早先，定要好好捧角?！?/br>
    曹颙聞言，不由失笑。

    對于伊都立來說，最心愛的不是聽?wèi)蚺踅?，而是多情好色?/br>
    早年在山西時，走門路的士紳不是沒有送美人的。

    伊都立雖不敢納妾犯律，可也留下兩個相貌出眾的為婢女在身邊伺候。

    如今回到京城，花花世界，卻與伊都立這個人無緣，如何不嘆息。

    這才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只是這畢竟是伊都立私事，曹颙也不好多說什么，只能笑著聽了。

    伊都立是落衙后才去的曹府，在曹府用的晚飯。

    酒過三巡之后，伊都立不再提衙門里的差事，而是贊起自己的嫡出三子。

    什么曾養(yǎng)在祖母跟前良善本分，什么可文可武，什么孝順知禮。什么他們夫妻已經(jīng)合計好，往后留次子次媳在家服侍，長子、三子都要分戶出去。

    曹颙開始，還不太在意，有一句沒以一句的應(yīng)和伊都立；聽到后來，卻是覺得不像。

    曹颙不敢接這個話茬，便尋由子岔開話。

    直到從席上下來，安排人送伊都立回去，曹颙還有些走神。

    大學(xué)士之孫，嫡幼子，搬出府另住，不用在公婆身邊侍候，這確實是門不錯親事。

    可孩子的性情，不是肖父，就是肖母。

    兆佳氏還罷了，不過是脾氣硬些；伊都立本性也不壞，可風(fēng)流好色的秉性改也改不了。

    有這樣一個老爹，伊爾根覺羅氏三子再好的長處也都被遮住……

    第1323章 御下

    待伊都立走后，曹颙回到梧桐苑，對妻子提及學(xué)士府三公子之事。

    曹颙只是隨口一說，初瑜卻是連連搖頭：“不成，學(xué)士府是八旗勛貴，他們太夫人與夫人又都是大家子出身，見慣妾室通房那一套，想著的是多子多孫。不說旁人，就是和碩額駙福僧阿，迎娶二格格前，也有幾個房里人，直到大婚之前，才打發(fā)出去。”

    曹颙自是曉得世家大族的陋習(xí)，點了點頭道：“你放心，我沒有接伊都立的話。他也不過是想要探探我的口風(fēng)，見我如此，也當(dāng)曉得我的意思?！?/br>
    說到這里，夫妻兩個對視一眼，心中都覺得沉重。

    世家大族規(guī)矩繁瑣，怕累到女兒；小門小戶出來的，又擔(dān)心人品教養(yǎng)不周全。

    即便是人丁單薄的宗室旁支，也是不保準(zhǔn)的。

    就如同當(dāng)年的塞什圖，身是獨子，寡母又明事理，可成親沒兩年，還是惹出多少是非。

    曹頤更是“賢惠”起來，主動為丈夫抬了兩房妾室，自己專心教養(yǎng)兩個兒子。

    “天慧要是兒子就好了……”初瑜嘆了一口氣，道。

    要是兒子的話，即便娶的媳婦不賢惠，頂多讓其“病養(yǎng)”便是；是女兒的話，不管怎么處置女婿，名聲受累的還是女兒。

    曹颙挑挑眉，道：“也不必過于擔(dān)心，即便有一日你我不在，只要天佑、恒生出息，能給天慧做靠山，天慧就不會受委屈。若是天佑、恒生都不成器，那還有她幾個叔叔、幾個舅舅。我就不信，他們還真能束手旁觀?！?/br>
    曹颙是長兄，初瑜是長姐，兩邊的小叔子、小舅子，多受他們夫妻照拂。

    初瑜的臉上有了笑模樣，道：“是我關(guān)心則亂，總擔(dān)心女兒嫁人就被欺負(fù)了去。有娘家撐腰，有什么可怕的？即便有朝一日，老爺與我百年，外孫也當(dāng)娶妻生子。天慧做當(dāng)家老太太就是，哪里還用理會這個那個的。”

    夫妻兩個雖彼此開解，可心中到底是憂慮。

    可憐天下父母心。

    正如他們夫妻掛心天慧的親事一樣，李氏也始終擔(dān)心曹颙的身體。

    饒是深閨婦人，也曉得掌印尚書體面是體面，可需要背負(fù)的責(zé)任也多。

    兒子被皇上看重的那丁點歡喜，都被慈母心腸沖淡，就連去江寧之事，李氏也減了不少興致。

    “要不然，我還是不出門了吧？”李氏叫來兒子，與之商議道：“故園雖好，可哪里比得這一大家子人重要。即便現(xiàn)下由媳婦掌家，我?guī)筒簧鲜裁?，可還是看著你們才安心?！?/br>
    曹颙笑道：“還有半輩子要看，也不差這幾個月。為了侍奉母親出行，四弟早早就在翰林院請了假，四弟妹也將家事處理妥當(dāng)。還有江寧那邊，二弟已經(jīng)預(yù)備下游船，等母親過去，就要陪著母親與二嬸游江?！?/br>
    李氏還要再說，曹颙道：“母親不為自己，就當(dāng)為兒子。當(dāng)年祖母故去，兒子清涼寺守制，曾受寺中幾位大師的照顧。兒子當(dāng)時便想著，若是有一日兒子手頭便宜，便修繕清涼寺，為佛祖重鍍金身?？墒沁@些年忙忙活活的，哪里顧不得這個？這回母親過去，代我在佛前道聲罪，為我將這個愿還了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