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jié)
“可是我們沒有禹朝落的信物,怎么能進入禹朝落的心魔之境?” “在禹朝落救了你之后蘇又曾經幫禹朝落療傷,那期間蘇又的功法很特別,恐怕是將禹朝落的心魔移給了自己,這樣禹朝落不會再有心魔,而一直以來折磨蘇又的心魔,其實是禹朝落的。” 這種猜想顛覆了奚淮的認知,他不由得納悶:“他為何會這樣做?” “因為他說過,他能幫禹朝落順利元嬰,禹朝落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嘗試過沖擊元嬰期,導致體內靈力混亂,蘇又這才幫了他?!?/br> “可是……這種心魔的程度,會導致蘇又被困在元嬰境界這么多年?” “因為這個心魔的所有心路歷程,都是禹朝落最難過的那些年。蘇又被困在這個心魔里,反反復復地看著禹朝落這些年有多難受,他在意識到自己愛上禹朝落后,才會看一遍心疼一次?!?/br> 兩個人在討論的同時,看到禹朝落披著蘇又的外衫走出木屋,站在欄桿的扶手邊,手里拿著兩個竹簡,思考了一會還是放進了儲物的袋子里,傳物回暖煙閣。 蘇又站在門口看著禹朝落,笑道:“我看到你在拿毛筆的時候有所猶豫,明明可以故意寫錯,為何還要原樣給他們,讓他們拿錯誤的功法,全部練得走火入魔豈不更為快哉?” 禹朝落沒回答,緩步下了樓,坐在樓下石墩子上,目光祥和地看著遠處,任由風揚起他頭頂的碎發(fā),還有蘇又寬大的衣袍。 他本來就是一個面容溫柔,肅靜的人,此時一派安好地吹風,竟然有種慵懶的美感。 他終于回答了之前的問題:“他們對我有養(yǎng)育之恩,我能有今日,也多虧了他們?!?/br> 蘇又跟著走下來,說道:“可他們做了那么多讓你失望的事情,你能有今日的狼狽也多虧了他們?!?/br> “嗯,的確,我很失望,但是我不能和他們一樣,那樣我會連我自己都厭惡起來,我會讓我自己對自己失望……” “所以你還是幫了他們,明明這么……難受?!弊詈髢蓚€字,蘇又咬得很重。 “是啊……所以我堅持不住了?!庇沓涮ь^看向蘇又,對他微笑,這是他難得對蘇又這么溫柔,“蘇又,我特別恨你,你讓我感受了很多屈辱??捎袝r又要謝謝你,你的確幫了我很多……蘇又,我可不可以求你最后一件事?” 蘇又終于察覺到了不對勁,快步朝禹朝落走過來,伸手想要控制住禹朝落,卻發(fā)現禹朝落的修為已經在消散了。 禹朝落虛弱地說道:“蘇又……待我死后,不要把我葬在暖煙閣……” “禹朝落!你給我停下來!”蘇又使用法術想要控制住禹朝落自我了斷的行為,卻完全抑制不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禹朝落消散,整個人都進入了瘋狂的狀態(tài),“你怎么敢!你居然敢在我面前使小把戲,我會留住你的尸身一直虐待你,我會讓你無rou體回,你給我回來,你停下來!” 禹朝落歪著頭看著蘇又,似乎已經聽不到了,只是疑惑地看著他的嘴唇。 “你能元嬰了!你沒有心魔了!禹朝落你不要死,你留在我這里不再回暖煙閣不就行了,你不回去,你就當那些王八蛋都不在了,你自己活著不行嗎?!你想要的兩顆珠子我給你!禹朝落!你要是敢死我就滅了暖煙閣!殺光你們禹家……” 禹朝落還是殞了。 自散修為,自我封閉感知,一了百了了。 他的身體一晃倒在了蘇又的懷里,魂魄都散了。 蘇又扶著禹朝落往他體內渡入靈力,又試了很多方法,全部都沒有用。 蘇又發(fā)了瘋的吼,放肆地發(fā)泄,似乎自己都沒有料到自己會這般難過。 最后累了,知道沒有辦法了,他便抱著禹朝落的尸體靜坐在院子里。 坐了多久蘇又自己也不知曉,只是回過神來時,銀絲已經爬滿了頭。 他看著自己的銀發(fā),雙目暗淡失去了光芒,怔愣了許久。 他知道禹朝落的難過。 他知道禹朝落堅持不住也有自己的功勞,逼死禹朝落的人有他一個。 他不確定禹朝落最深的傷痛是自己帶來的,還是暖煙閣。 最開始只是覺得好玩,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這世間怎么會有這么執(zhí)拗的人,如果禹朝落也有恨的情緒,也變得和他一樣無情殘忍,他也不會這么在意。 池牧遙看著蘇又難過的模樣,最終也只能吐出兩個字:“活該。” 奚淮也是一陣唏噓,接著問:“想到怎么利用心魔讓蘇又崩潰了嗎?” “嗯,蘇又也該死了?!?/br> 蘇又的軟肋,是禹朝落。 第81章 粉衣救世 蘇又收回了其他的傀儡分身,在陣中幾經周折,本體終于到了金鐘的旁邊。 當初還是他對大陣動的手腳,現在的周折都是他自己造的孽,最終竟然是自己嘗到了苦果。 他現在非常虛弱,身體因為經歷過太多次的心魔幻境已經殘破不堪,需要趕緊找到合適的身體奪舍才行。 這大陣當中的環(huán)境的確適合奪舍,但是他此刻的身體經受不住跟虺斗法的傷害,他需要先奪一人舍,再去找奚淮奪取他的身體。 可新的身體如若是金丹期的修為,他的斗法能力也會降到金丹期,畢竟那具新的身體強韌度無法容納他全部的靈力,不然會爆體而亡,奪舍后魂魄和身體融合也需要時間。 他很喜歡奚淮身體的資質,比他第一個身體的資質還要好,如果能奪取奚淮的身體,他怕是可以成功晉階。 然而池牧遙給他出了一個大難題,他現在和自己的傀儡分身隔著金鐘對望,里外都在嘗試,卻無法破開金鐘的禁錮。 這佛門的法器真是邪門,他元嬰期巔峰的修為都奈何不了它。 他身體會傷上加傷,也是拜池牧遙此舉所賜。 他只能先破壞掉了這個房間的攻擊機關,接著本體與傀儡分身一同坐在這個小房間里打坐運功。 他采取了最笨的方法,一點點將金鐘內分身的靈力抽離,靈力一絲一縷地回到本體內。 金鐘的分割能力很麻煩,為此他消耗了不少時間,導致他一直沒有精力去抓奚淮和池牧遙。 傀儡分身的靈力即將被吸收完畢之時,他突然在耳畔聽到了一聲呼喚:“蘇又?!?/br> 他眉頭微蹙,僅僅是一聲,他便已經認出來這是禹朝落的聲音。 那個讓他魂牽夢繞了多年的聲音。 接著是禹朝落的嘆息聲:“遇君誤我百般磨,淪陷半生何日脫?!?/br> 睜開眼,蘇又看到自己回到了自己的小木屋。 云煙深處,竹木樓閣,滿樹的梨花紛落如雨下。 淺草綿長,林谷幽幽,山水溪流仍舊是當年的模樣。 蘇又垂眸,知曉自己又入了禹朝落的心魔之境,是他在脆弱的時候誤入這里了嗎? 每次入心魔幻境,他都會心口疼,卻不厭煩。 雖難過,卻能見到那個人。 然而,這次的心魔之境有些不同,他看到禹朝落披著他的衣服坐在石桌前,似乎是在研磨什么東西。 這是他從未見過的景象。 他緩步走過去,看到禹朝落回頭看向他,問道:“不是說好我只要不再回暖煙閣,你便留在山中陪我嗎?怎么又出去這么久?” 蘇又詫異,看著禹朝落許久沒說出話來。 當人已逝,悔恨和愁苦都化為了相思釀,每逢思念濃重,月與云相逢時,總會飲上一盅。 現如今見到自己懷念的人正目光柔柔地看向自己,蘇又仿若隔世,一時間竟回不過神來。 禹朝落看著他不動,逐漸沉了面色,低聲問:“你又作惡了?” 蘇又趕緊說道:“我、我只是……” 禹朝落沒再說什么,轉過身繼續(xù)研磨手中的東西。 他只能走過去坐在禹朝落的對面,看著他的舉動問:“你在做什么?” 禹朝落的手指捏著爐蓋,正在看其中的東西,眼眸未抬隨口回答:“做熏香。” “為何要做這個?” “梨花落了很多,我閑來無事便找點事情做?!?/br> 蘇又一直看著禹朝落,禹朝落似乎不擅長做這些事情,動作有些笨拙。 他再看向周圍。 這是他的幻境嗎?禹朝落沒有選擇自我了斷,而是選擇留在了他的山谷里。 他簡陋的屋舍,四季不算分明的山谷也成了長林豐草之地。 這時禹朝落再次開口:“我自知改變不了你什么,你這些年也殺伐慣了,只是我不喜歡這種事情。待哪日我尋到了其他能隱居的場所就會離開,不會拘束了你,我也不想管你——” 蘇又趕緊說道:“不,你不用走,只要你在這里,我就不會再離開這里?!?/br> 他說得非常急切,語速極快。 禹朝落抬頭看了他一眼,自然不信:“我怎么留得住你?” 蘇又卻回答得格外認真:“你留得住,只要你在就留得住?!?/br> 禹朝落看了看他,許久才移開目光,從百寶玉中拿出了一個竹簡,再看看面前的東西:“竹簡上是這么寫的,為什么做出來的不僅不香,反而有點臭?” “那你就別做了?!?/br> “我再試一次?!?/br> 禹朝落起身要去收集落花,剛剛站起身便被蘇又用控物術拽過去,蘇又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蘇又在他的身后抱著他,將臉埋在他的后背,抱得緊緊的,生怕他會離開似的。 “陪我一會兒?!碧K又像是在祈求,明明知曉這都是假的,卻還是沉浸其中。 多久沒有抱過這個人了? 十幾年了,曾經他每天都抱著冰冷的尸體入睡,直到煉制出了鈴鐺,才將尸身封了進去。 那之后,他心煩的時候便會聽聽鈴響,仿佛禹朝落在陪他。 禹朝落的表情有些遲疑,卻還是坐在了他的懷里沒動。 他垂著眼眸,看著蘇又骨節(jié)分明的手因為抱得用力,指尖都有了鮮艷的紅色。 蘇又在山谷中留了幾日,看著禹朝落做了一次又一次的熏香,卻全部都失敗了。 他這個讓人聞風喪膽的大魔頭,則淪落到要遍地尋梨花的境地,禹朝落還不許他用控物術撼動樹干將花搖下來。 夜里,他會和禹朝落在木屋里同眠,看著禹朝落安靜的睡顏,他可以整夜不合眼。 蘇又知道身邊的這個禹朝落是心魔之境里的幻影,但是他依舊愿意陪著他,只要他是禹朝落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