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霖臉上的笑容斂去，聲音拔高了幾度：“王某行事，從來是仰無愧于天，俯無愧于地，也并不曾居功自傲。我當日殺蔡京，誅六賊，也非個人恩怨，而是為了大宋！今六賊已死，官家勵精圖治，重振朝綱，此時呂相公入朝，本當著眼天下，造福萬民，且不必把精力用在王某身上?！?/br>
    “告辭！”

    第134章 上躥下跳

    王霖揚長而去。

    呂頤浩滿面皆赤。

    王霖言辭凜然，暗藏譏諷，他焉能聽不出來。

    他從未把自己此番入相歸結(jié)于王霖的舉薦，而認定是官家的信任和他個人在朝中的威望。

    換言之，是皇帝和朝廷需要他這個能臣在關(guān)鍵時刻站出來，力挽狂瀾！

    呂頤浩回到府上，躲在書房閉門不出。

    呂家上下，見老爺情緒不高，沒有一個人敢來打擾。

    沒有人了解呂頤浩此刻真實的心態(tài)。

    他在蔡京剛死、朝政亂成一團的情況下來京赴任，局勢之復雜可想而知。

    雖然他在朝中逐步安插進自己人，也拉攏了不少東京勛貴，但畢竟他在資歷和威望上都略遜一籌，有些時候壓不住場面。

    所以他才迫切需要立威。

    他反復斟酌，便選定了王霖作為立威的對象。

    一則王霖出身不高，在朝中沒有根基，這是王霖的短板。

    二則王霖不過一介寵臣，他的權(quán)勢來自于官家的信任，趙佶刻薄寡恩，隨時可能翻臉，此番王霖與太子趙桓鬧翻，讓呂頤浩更覺得此事可行。

    其實他也知道王霖坐擁救駕之功，至少在一段時間內(nèi)，無人可以撼動。

    他只是想除去王霖的太子少師銜，借此警告群臣。

    至于方才在街上，他不過是故意試探王霖的反應(yīng)。

    若是王霖當場爆發(fā)，剛好就中了他的計。

    他趁勢會糾集一部分朝臣，在朝中形成討伐王霖的聲浪，只要聲勢夠大，官家一定不能忽視。

    苦思良久，呂頤浩決定再次進宮，面見太子趙桓。

    于是呂頤浩就去了東宮。

    王霖去城外皇帝賜的莊園轉(zhuǎn)了一圈便就回府，考慮到東京未來將徹底淪陷，王霖并沒在東京置辦什么產(chǎn)業(yè)，目前府邸之類都是趙佶賞下來的。

    張伯奮張仲熊兄弟回到張家，剛好見張叔夜下朝，就上前請安，把王霖與呂頤浩在街面上的沖突來龍去脈講了遍。

    張叔夜冷笑起來：“這呂大相公排場真是大到匪夷所思的地步，他新入朝，本應(yīng)該穩(wěn)扎穩(wěn)打，卻急于求成……”

    “呂頤浩本為能臣，忠君體國，署理朝政，無人可及?？上男鬲M隘，性子又甚孤傲，李綱與吳敏受他排擠，現(xiàn)如今一致對外，未來恐怕他的路也不好走?！?/br>
    “或許正因如此，呂頤浩才迫切需要立威?？稍紫嘀?，需要經(jīng)年積累，而非一蹴而就，他這般為圖立威，想踩著王霖的肩膀上號令群臣，真是打錯了算盤?！?/br>
    張伯奮道：“父親，呂相公應(yīng)該是見使君與太子翻臉，以為使君失了勢，這才產(chǎn)生了不該有的心思?！?/br>
    張叔夜微微頷首：“正是如此?！?/br>
    張叔夜別話再也不提。

    張叔夜心中暗道，王霖與太子鬧翻怕大有內(nèi)情。

    單是朱家之事，他本說通了趙桓，趙桓當時深以為然。

    張叔夜覺得趙桓絕不可能為此跟王霖鬧成這樣……還公開舉劍追殺，當眾雷霆震怒，這些動作似乎有些過于刻意了。

    如果他沒有猜錯，這定是王霖與趙桓聯(lián)手演的一場戲，演給官家趙佶看的。

    別人信不信無關(guān)緊要，只要官家信就好了。

    張叔夜思量片刻，沖二子慎重道：“你二人小心謹慎在王霖身邊做事，他為人重情仗義，為父與他頗多交情，他看在為父的面上，一定不吝提攜爾等，你們將來在青州或伏虎軍中定能博個出身，也省得在家中蹉跎歲月?！?/br>
    “喏，兒子遵命！”

    ……

    趙桓萬沒想到呂頤浩如此執(zhí)著。

    竟然又跑到自己的東宮來，將王霖貶低至此。

    趙桓有些無奈。

    他不知王霖如何得罪了這位新晉的相公，讓他如此揪住不放，大有不把王霖拉下馬誓不罷休的架勢。

    但趙桓既然與王霖翻臉的戲份已經(jīng)上演，此刻也無法半途而廢，也只能附和著呂頤浩，站在殿中對王霖又是一番痛斥。

    呂頤浩走后，趙桓渾身忍不住都出了一身臭汗，這演戲也著實不容易。

    太子妃朱漣走進殿中溫柔笑道：“殿下，這位呂相公看來對王霖頗多怨氣，這去父皇那邊沒說通，又來咱們東宮攛掇殿下……”

    “妾身剛才從娘家回來，在路上聽聞呂頤浩與王霖在宣德門外發(fā)生沖撞，人都說呂頤浩欺人太甚，而王霖忍氣吞聲，大抵與殿下最近鬧翻，失了勢有關(guān)?！?/br>
    趙桓苦笑：“本宮若不如此，父皇心中就不安穩(wěn)。我這個太子看上去地位穩(wěn)固，實際廢立就在父皇的一念之間?！?/br>
    “很多人見本宮指斥王霖，便恨不能落井下石，這兩日在朝會上，不少言官都瞄準了王霖，鉚足力量準備發(fā)難。只是沒想到，反倒是呂頤浩搶先跳了出來?！?/br>
    “殿下，其實不必為王霖擔心，畢竟父皇還是看重他的?！敝鞚i輕笑一聲：“妾身看用不了幾天，父皇就一定會一言定鼎，那時候就沒有人敢輕視王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