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桂花嚇了一跳，林家明一年的工資也不到一千元，更不要說全家人還要吃飯生活，這根本是不可能的。

    她囁嚅著開口“這個不行吧，媽，我們也沒那么多錢啊？”

    鄭老太恨鐵不成鋼“你就是不孝順！還不上不會慢慢還啊，每年還一百塊，十年不就還清了？”

    林子矜“媽，債主可是我的老師，如果年底不給人家還錢，說不定我就畢不了業(yè)，畢不了業(yè)就沒工作，沒工作我就掙不上工資，不好找對象。”

    她看著鄭老太愈來愈難看的臉色“還有，這錢就算拿回來，也應(yīng)該先給我哥蓋新房，我小舅畢竟已經(jīng)結(jié)婚有房子住，我哥他都二十六了，可還沒結(jié)婚呢。”

    林子矜是故意這么說的，她就想看看，在鄭桂花心里，究竟是鄭老太的無理取鬧更重要，還是子女的前途婚事更重要。

    鄭桂花看看兒子再看看娘，有點猶豫不定。

    她心里清楚，有錢的話，應(yīng)該先給兒子蓋房。

    可她從小到大接受的教育都是一句話，你是jiejie，你應(yīng)該幫著弟弟，哪怕只有一口吃的，也應(yīng)該全給弟弟，弟弟才是繼承咱們老鄭家香火的，你一個丫頭片子，生來就是為了弟弟們服務(wù)的。

    可是，鄭桂花看看林衛(wèi)國，這是她的兒子，她對兒子也有責(zé)任。

    本地有一句俗話老子欠兒子一座房子，兒子欠老子一個棺材。

    意思就是，當(dāng)父母的給兒子蓋房子娶媳婦是義務(wù)，而做人家兒子的，也有給父母養(yǎng)老送終摔盆子的義務(wù)。

    她孝順她娘的義務(wù)已經(jīng)做得差不多了，可她的兒子還沒娶媳婦，鄭桂花也知道家里有多少存款，真是，別說蓋房了，連打地基都不夠。

    如果夠蓋房子的話，怕是她早就拿出來給她娘了！

    鄭桂花忽然有點小慶幸幸好錢少。

    鄭老太見她猶豫，恨恨地喊“桂花！”

    鄭桂花如夢初醒“娘，有志的事要不就再停一停，等我緩過這陣兒，跟有德有才商量一下，我們姐弟幾個想辦法湊錢幫他蓋房子?！?/br>
    三個人的力量總比她一個大些吧？

    鄭老太一口氣堵在胸口出不來她是真的白養(yǎng)了這個女兒！

    放著兩千塊錢不要回來給有志蓋房，硬是要找有德有才商量，商量什么？

    還不是商量著跟兩兄弟要錢！

    鄭老太不由得放聲大哭，覺得自己真是沒法兒活了，小兒子不聽話給人當(dāng)了上門女婿，唯一的女兒也不孝順，有錢不給兒子蓋房，反倒要去養(yǎng)羊！

    羊有她兒子重要嗎？

    鄭老太胡攪蠻纏鬧騰個沒完，林家明夫婦焦頭爛額，林子矜看得出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索性扯了扯林衛(wèi)國，兄妹倆悄悄出去了。

    “你別聽姥姥胡說，小舅根本不想回來，”林衛(wèi)國說“你該做什么做什么，也別管我，我離結(jié)婚還遠著呢?！?/br>
    兄妹倆在不長的街道上閑逛了一圈，估摸著鄭老太鬧騰得也差不多了，才慢慢地往回走。

    經(jīng)過戴國梁以前住的小巷子時，林子矜不自覺地向里面看了一眼。

    林衛(wèi)國知道她的意思，給她說明“戴叔搬走后，這房子好像住了幾個外地人，在礦上當(dāng)臨時工?！?/br>
    正說著話，小巷里出來一個年輕人，看著憨憨的，衣著倒還整齊，只是人好像有幾分反應(yīng)遲鈍的樣子，他手里端著一盆水，見有人在巷口，便停著不動，似乎是等著他們走開。

    林子矜趕快拉了林衛(wèi)國一把離開。

    年輕人嘩的一聲把水潑在路口，提著盆正要往回走，就聽見小巷里面有個男人的聲音喊“軍平，你死到哪兒去了，倒盆水也這么費勁！”

    “來了?！蹦潜环Q做軍平的年輕人甕聲甕氣地回答。

    “嘿，軍平，想不想吃冰棍啊？”

    小巷這頭有個年輕人攔住了軍平的路，林子矜聽著聲音似乎有點耳熟，轉(zhuǎn)頭看過去，不僅聲音耳熟，這人看著似乎還有點眼熟？

    她搜索著關(guān)于這個人的記憶，卻見這人沖軍平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像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似的“軍平，只要你聽哥哥的話，哥哥不光給你買冰棍，還負責(zé)罩著你，哥哥保證，別人再也不敢欺負你，以后在這條街上，你橫著走都沒問題！”

    最后這句話極為耳熟，似乎在哪兒聽過似的，林子矜一下子反應(yīng)過來這就是那個在她剛來到這個世界時，曾經(jīng)調(diào)戲過她的小文哥！

    這都好幾年過去了，他還在街上做混混，只不過四年過去，少年混混已經(jīng)變成了青年混混。

    軍平似乎有點猶豫，看得出他對冰棍很感興趣，卻不太相信這人的話“我不跟你走，跟上你你又跟我換鞋，換了鞋回家我又要挨罵……”

    小文哥并不氣餒，笑嘻嘻地搭著他的肩膀“這話說的，我保護你不受欺負，你總得跟我表示一下吧，我又沒搶你的鞋，只不過和你換一下，你還有一雙鞋可穿，看看我這新鞋，你不虧！”

    林子矜下意識地把目光移向兩人的腳上。

    小文哥穿著一雙家做的白邊黑布鞋，軍平卻穿著一雙綠色的膠底回力鞋。

    一雙回力鞋能換好幾雙黑布鞋呢，這小文哥就是打算騙軍平的。

    巷子里面又傳來吼聲，這次換成了一個女人“軍平，你倒個水沒完了，不是把自己也倒出去了吧？”

    說著話一個女人走了出來，看見小文哥就是一怔，過來拉著軍平的手，繞過小文哥就往回走“軍平別聽他的，咱們回家?！?/br>
    小文哥這種人，只會欺負落單的女生，或者小孩子和軍平這種人，這女人收拾得很利索，臉上帶著一股子不好相與的味兒，他還真不想惹這種人。

    他啐了一口“呸，有冰棍不吃，果然是個傻的?！?/br>
    小巷里隱隱傳來女人的聲音“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不要跟外面的人打交道，他們會騙你的，除了我和你哥，別的人都是壞人！”

    軍平一邊走一邊還在解釋“嫂子，我沒跟他說話，我就是倒水，他自己來跟我說話的……”

    “行了行了，”女人不耐煩的聲音“以后別和別人說話，那些人都是騙你的！上次那雙新鞋不是被換走了？！下次小心人家把你衣服也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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