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帝看著他，又看向手上的野果，顏色紅的漂亮，忍不住又咬了口，甜的可口。

    “神醫(yī)開的膏藥記得貼上?！彼压映赃M嘴里。

    李稷忙道：“父皇，有核?！彼斐鲭p手要去接。

    惠帝忽然就不高興了，他不喜自己的兒子這么卑微，將核吐在了地上，冷下臉來：“以后，不許再這么做?！?/br>
    李稷嚇的縮回手，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站起身：“父皇……”

    “坐下！”惠帝呵斥。

    李稷咬著唇，要哭似的，乖乖坐回原地，如臨深淵的膽小樣。

    惠帝見他如此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可火氣又發(fā)不出來，只怪他這個兒子膽子太小，這如履薄冰的模樣實在是可憐。

    “你這孩子……”他斟酌著，唯恐說了重話再嚇著他：“父皇沒生氣，你是主子，那是奴才該做的，懂嗎？”

    李稷不大敢看他，小心翼翼抬起頭，用一雙含了一包淚的眼睛看惠帝，小小聲地：“孩兒是父皇的兒子，兒子給爹接個果核，應(yīng)該的?！?/br>
    惠帝給他這聲“爹”說的心情豁然開朗，柔了目光看著李稷，半晌，嘆口氣：“是啊，你我是父子，我的爹，你是兒子，當(dāng)?shù)恼f兒子兩句，就受不了了？”

    李稷的那包淚忍不住了，吧嗒吧嗒往下掉，可憐氣的，別提多惹人憐了。

    惠帝給他這模樣弄得心疼了，有那么一瞬間，他很想將這個兒子抱到懷里哄哄，給他親手擦淚，可到底是克制了，并且硬著心腸訓(xùn)道：“哭什么！男子漢大丈夫哭哭啼啼像什么樣子！”

    李稷抬手擦淚，抽噎著：“孩兒不哭，父皇別氣?！闭f完淚掉的更兇，擦都擦不凈。

    惠帝無奈，忍了又忍，依舊硬著心腸：“朕命令你不許再哭！”

    李稷咬著唇強忍著，憋著淚，哭花的一張稚嫩的小臉，瞧在人眼里著實惹人憐愛。

    惠帝看了他半晌，吩咐人備了沾水的布巾，忍著給李稷擦淚的沖動將布巾遞過去：“擦干眼淚?！?/br>
    李稷接過，軟生軟氣地說：“謝謝父皇?！?/br>
    “哪那么多廢話，”惠帝皺著眉，心疼中帶著怒：“趕緊擦！”

    擦干淚，又將臉擦干凈，李稷將布巾拿在手里，惠帝嫌棄的“嘖”一聲：“哎呀，你是傻了？有奴才在這，你給他啊。”

    李稷傻呆呆的遞給小宦官，圓溜溜的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看惠帝。

    惠帝給他這么個小眼神弄得一時間好笑又無奈，責(zé)怪了句：“你這傻樣到底隨了誰？”嘆口氣，擔(dān)憂了句：“日后等你自個獨立門戶，這么傻可如何是好？”又嘆口氣：“你的兄弟們各個都精能精能的，難不成把傻氣都給了你？”

    李稷水光光的大眼睛眨了眨，小聲回道：“父皇，孩兒不傻。”

    “傻不傻你心里沒數(shù)？”惠帝哼一聲。

    李稷不說話了。

    惠帝看著他這個兒子，因某些原因，他不能疼愛這個兒子，不能對他太好，為了保住他的命，只能對他不冷不淡，甚至做個冷酷無情的父親，從生下來他就沒怎么抱過他，也沒好好疼愛過他，他虧欠他，但這份虧欠怕是到死都還不了了。

    惠帝壓了壓內(nèi)心的情緒，冷著臉硬著心說道：“回吧?！?/br>
    李稷起身行禮，末了乖巧的說了句：“父皇，該吃晚飯了，您再忙也要吃飯，孩兒退下了?！?/br>
    回去的路上，徐讓挑著燈，李稷臉上沒什么表情，一瘸一拐慢慢走著。

    “你是怎么進宮的？”某個時刻，李稷忽然開口。

    “回殿下，奴才家里窮，兄弟姐妹多，父母養(yǎng)不起就把我和弟弟送進了宮?！毙熳屵@話說的沒有半點怨恨的意思。

    李稷看他一眼：“你和弟弟？”

    “回殿下，奴才的弟弟在陛下身邊伺候呢，名叫徐忍?！?/br>
    李稷了然：“原來是他。”

    徐讓是個吃驚：“殿下知道奴才的弟弟？”

    “知道，去年冬我在雪地跪了幾個時辰，站不起來，你弟弟扶了我一把?！崩铕⒒貞浿騺矶髟狗置?，對他有恩的人，他會記得。

    徐讓面上露了些笑：“殿下，這事奴才的弟弟跟奴才提過，那是他剛被調(diào)到御前伺候，連陛下的面都沒見著，先見著了您?！?/br>
    李稷跟著笑笑：“這么說來，我跟你們兄弟倆還挺有緣分?！?/br>
    “殿下您折殺奴才了?！毙熳尩土祟^：“您是主子，奴才兄弟倆能伺候您是天大的恩賜?！?/br>
    李稷淡淡笑了笑：“在這宮里頭，當(dāng)奴才的都愿意找大樹乘涼，我這個不受待見的皇子，哪里來的天大恩賜？”

    徐讓心抖了抖：“殿下，奴才句句肺腑之言?！彼蠲伎嗄樀模骸澳阗p了奴才一顆果子那刻起，奴才就決定這輩子只效忠您了?！闭f著他把那顆野果掏出來：“一粒不起眼的種子能都能長成參天大樹，結(jié)出這么好看的果子，奴才相信，殿下您日后定是一顆可以依靠的參天大樹?！闭f罷把腰彎低了些：“殿下，路黑，您小心腳下。”

    李稷去抓他的胳膊，聲音放低了些：“無礙，我裝跛腳，你又不是不知。”

    “殿下，奴才只知道主子您腳不便。”徐讓太會當(dāng)奴才了。

    李稷看看他，扯著嘴角無聲笑笑，沉默了下，問：“你怨恨你爹娘嗎？”

    “回殿下，奴才不怨恨?！毙熳屜攵疾幌耄骸澳锏兴麄兊碾y處，奴才知道但凡他們有一點辦法，也不舍得把自個兒子賣進宮里頭?！闭f著一笑：“殿下，不瞞您說，奴才和奴才的弟弟倒還得謝謝爹娘，若不是當(dāng)初被賣進宮，我們說不定早餓死了，如今不僅沒餓死，還能月月往家里寄些銀兩，如今爹娘和弟弟meimei們也跟著不再挨餓受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