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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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迎接畫師,十六這日,福靈推掉了宴請。 剛用過早膳,二門外傳進(jìn)話來,說畫師到了。 不大的功夫,福靈扶著晴香手臂,前呼后擁而來。 守在客堂外的小廝遠(yuǎn)遠(yuǎn)瞧見郡主一行,沖著里面高聲道:“福靈郡主到。” 一位男子忙從客座站起,待福靈進(jìn)來居中端坐了,畢恭畢敬行禮下去,聲音清朗說道:“在下殷甫庭給郡主請安?!?/br> 千里之外乍聞鄉(xiāng)音,福靈精神為之一振,含笑看了過去。 畫師三十出頭的年紀(jì),身形高瘦面目溫和,身穿月白色錦袍,腳蹬黑色軟緞鞋,一表人才風(fēng)度翩翩。 福靈微微頷首致意,微笑說道:“殷畫師請坐?!?/br> 殷畫師從容坐了,墨香奉上茶來,殷畫師嗅到茶香,笑說道:“湯色嫩綠其味甘醇,乃是京師特產(chǎn)的白毫。” 福靈笑了,和氣問道:“殷畫師可是京師人?” “正是?!币螽嫀煿笆中Φ溃霸谙录易∥魇??!?/br> “西市熱鬧,衣食住行之物應(yīng)有盡有,我每次出門都要到西市逛上一逛,買許多小物回去?!备l`笑道。 “西市乃是平民居所,雖熱鬧卻也雜亂簡陋,難得郡主不嫌棄。”殷畫師話說得自謙,神情中卻隱隱含著些驕傲。 福靈笑道:“我十分喜歡,路過那些人家總要探頭向里張望,想瞧瞧他們家中是什么樣的,他們在忙些什么,常能聽到說笑喧嚷之聲,較王府里熱鬧許多?!?/br> “郡主對小民百姓好奇,在下一樣對高貴的王府好奇。十幾年前,在下曾跟著師父去過成王府。”殷畫師欲言又止。 福靈更有興趣,問道:“畫師去成王府做什么?” “那會兒在下一十六歲,正跟著師父學(xué)畫,師父是京城有名的畫師,姓白,人稱白大師?!币螽嫀熣f道。 福靈點(diǎn)頭,“我知道白大師,我家中有一幅畫像,正是白大師所畫。畫中……”福靈頓住,“難不成畫像的時候,殷畫師也在?” “聽說師父要進(jìn)成王府畫像,我求著他老人家?guī)疫M(jìn)去長長見識,師父經(jīng)不住我軟磨硬泡,只好答應(yīng)了?!币螽嫀熜Φ?,“那日天氣很好,陽光明媚,成王府富麗堂皇殿閣重重,我與師父跟著門官走了很久,才到了成王府的后花園,進(jìn)了花園的寶瓶門,一眼看到成王和成王妃在水榭下陪著兒女玩耍,那情形像是一幅畫,這么多年過去,我一直記得,清晰而深刻……” 殷畫師感嘆著陷入回憶當(dāng)中,一時失神,恍惚忘了身在何處。 牛mama喚一聲殷畫師,他方回過神來,臉色微微發(fā)紅,沖福靈拱手道:“在下失態(tài)了?!?/br> “無妨,先生接著說?!备l`忙道。 “成王待人親切,毫無王爺?shù)募茏樱赏蹂利悳厝?,她靠坐在躺椅上,輕輕握著王爺?shù)氖?,含笑看著一雙兒女,小郡王大概五六歲,俊秀非凡,小郡主不足兩歲,玉雪可愛,師父畫著,我在后面呆看,心想這樣的一家人大概是神仙下凡。 正發(fā)呆的時候,小郡主突然搖搖晃晃跑了過來,踮起腳尖一把奪過師父的畫筆,在畫布上亂涂亂畫,王妃嗔道,又淘氣,王爺哈哈笑著,重畫一幅就是,小郡王過來抱起她,抓著她小手道,再淘氣,夜里不許跟哥哥睡,她就乖順趴在小郡王懷中,摟著小郡王脖子奶聲奶氣得撒嬌。” 福靈聽得忍不住笑:“原來是故人,只可惜我那會兒太小,并不記得?!?/br> 殷畫師拱手:“在下自小向往西域風(fēng)光,只是父母在不遠(yuǎn)游,出師后開一間畫鋪謀生,三年前父母下世,在下再無牽掛,遂變賣了家產(chǎn)一路向西云游。年前路過此地,看此處風(fēng)光獨(dú)異,便寄居土佛寺多做停留,適逢寺院大殿四壁要畫佛畫,在下毛遂自薦,不想方丈大師十分滿意,說大將軍府正在尋覓畫師,問在下是否愿意前來,在下本打算元宵節(jié)后繼續(xù)西行,便婉言謝絕,方丈大師為挽留在下,拿來一本《福靈郡主西行記》,在下看過后,方知是為福靈郡主作畫,思及往事無限感慨,于是欣然前來?!?/br> “能見到先生,我也很高興?!备l`笑道,“先生今日初來,先到客院安頓,缺什么就打發(fā)書童與牛mama說。等先生安頓妥當(dāng)了,再作畫不遲?!?/br> 殷畫師說好,含笑起身告辭。 福靈微笑點(diǎn)頭,待殷畫師身影消失,再忍不住,眼淚刷一下涌了出來,哭著說道:“母妃去得早,我不記得她的模樣,想她了就去看著那幅畫,可畫里的人也是死的,今日聽殷畫師一說,母妃像是活了過來?!?/br> 牛mama知道這時候勸也無用,默然為她擦拭著眼淚,福靈的眼淚流得更兇:“哥哥總跟我說,小時候我太過淘氣,不是打翻他的墨汁就是撕爛他的書,他很討厭我。后來母妃去了,父王太散漫,他無奈才疼我的……原來,他打小就疼我,他愛潔成癖,還愿意讓我跟著他睡,他口是心非……” “文毓郡王嘴上不說,心里是最疼愛郡主的,大小事都替郡主想得周到妥帖。”牛mama忙道。 “他再疼我又有何用?我如今離他千里之外,什么都不能為他做,就連寫封書信,月余才到,也不知他和父王這個年過得可好。”福靈哭得嗚嗚咽咽,孩子一般。 “今日請來畫師繪制西行記,畫師是同鄉(xiāng),又是曾經(jīng)進(jìn)過王府的人,這樣的巧事,郡主還不趕緊回房給郡王寫信,告訴郡王?”晴香在旁說道。 福靈聞聽止了眼淚,抽噎一會兒平穩(wěn)了情緒,囔著鼻子道:“那,回房寫信去吧?!?/br> 信中詳細(xì)敘述了畫師之事,又寫除夕夜家宴,自然只提好的,她與廖先生對酌,大將軍斟酒,放了一夜的炮仗和煙花,無比的熱鬧。不過,我喝酒是為著過節(jié)的氣氛,統(tǒng)共就喝了幾杯,還是葡萄酒,到天亮?xí)r一絲醉意也無。又言大將軍軍營中有要務(wù),初二凌晨出遠(yuǎn)門去了,從初三到十四,邊城的夫人們邀她赴宴,這些夫人們性情豪爽不拘小節(jié),很投她的脾氣,最后又對哥哥殷殷問候叮囑,書香在旁磨著墨笑道:“郡主,再寫下去,就能成書了?!?/br> 福靈看過去,竟寫了厚厚的一摞,忙收筆落款,伸個懶腰道:“封好送出去吧,我歇會兒去?!?/br> 爬上窗下火炕,趴倒下去連聲喚雨香,雨香答應(yīng)著沖了過來,為她捏肩捶背揉腿,福靈舒服得閉著眼,哼唧著睡了過去。 醒來正喝茶的時候,書香捧了一幅畫進(jìn)來,徐徐在她面前打開,但見天空如碧湖面如鏡,樹木蔥蘢繁花似錦,亭臺樓閣山石玲瓏,清溪環(huán)繞曲徑通幽,正是成王府的后花園。 福靈仔細(xì)看著,手指輕輕描畫上去,早已紅了眼圈,喃喃說道:“看到這幅畫,仿佛又回到了家中?!?/br> “是殷畫師的書童從二門外傳進(jìn)來的,書童說殷畫師進(jìn)了畫室,忍不住提筆作畫,畫好后命他送進(jìn)來。殷畫師還讓他傳話給郡主,說只是憑著多年前的記憶所畫,若有錯的地方,請郡主指正。”書香說道。 “告訴殷畫師,成王府的后花園與他所畫一模一樣?!备l`吸著鼻子,“給他送一罐白毫過去,替我謝謝他?!?/br> 牛mama不滿道:“這殷畫師一來,招得郡主哭了好幾場。都說他鄉(xiāng)逢故人,倒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br> “自然是好事?!备l`深吸一口氣,抹著眼淚道,“今日哭得太多,不能再哭了?!?/br> 牛mama過來為她擦著臉:“可不是,哭得眼睛都腫了。” 福靈強(qiáng)笑說道:“家中的后花園十多年沒變過,想來一切都是母妃在時的模樣。” 說著話眼淚又落了下來,往牛mama懷中一靠,額頭抵在她胸前,悶聲道:“我不想哭,可我忍不住。” 牛mama撫著她頭發(fā)道:“想哭就哭吧,盡管哭個夠?!?/br> 這樣一說,她反而不哭了,從牛mama懷中抬起頭噘嘴道:“我才不是愛哭鬼?!?/br> 牛mama忍不住笑,福靈也破涕為笑,晴香在旁松一口氣,悄悄將那幅畫卷起收好。 福靈剛平穩(wěn)了情緒,書香送白毫回來了,進(jìn)門笑說道:“殷畫師一來,那客院里完全變了模樣,他將廂房做了寢室,正房布置成了畫室,那畫室布置得靜極雅極,進(jìn)去迎面是一幅畫,畫的是月下的沙丘,沙丘上行著一隊(duì)駱駝,兩旁一副對聯(lián),寫著淡泊以明志寧靜以致遠(yuǎn),畫下是寬大的書案,書案旁擺著一個陶制博山爐,里面熏著沉水香,清幽宜人,窗前高幾上一對陶瓶中插幾枝紅梅,中間擺放著一只奇怪的笛子,殷畫師說那叫做羌笛,他正學(xué)著吹奏。” 雨香笑道:“那畫冊一個來月怎么也畫完了,湊合一下就行了,又何必花心思布置。” “不光畫室,整個院子都重新布置過了,殷畫師的書童說,殷畫師到何處都是如此,即便住一日,都要按自己的喜好布置一番,畫室中那一幅畫,一副對聯(lián),沉水香博山爐,一對插畫的陶瓶,從出京師以來,就隨身帶著?!睍阏f道。 “真是個怪人?!庇晗阈Φ?。 “不是怪人,是講究人,雅人?!备l`道,“跟我哥哥一樣?!?/br> “還真是?!睍阈Φ?,“郡主這么一說,我想起來了,連熏的香都跟云樓里一樣?!?/br> “怎么又提這殷畫師?”牛mama從外面,皺眉說道。 書香和雨香不敢說話了,福靈笑道:“他是來作畫的,每日畫好都會給我過目,怎么還不能提了?盡管提,放心提,我哭的勁頭早過去了?!?/br> 眾人都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