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睡會兒吧，嗯？”方志賀的語氣有些輕了，輕得像是在用氣語說話。

    林茸茸猶豫了一下，起身撫上方志賀的手臂，“先生……去……”

    “睡會兒吧，我也想睡會兒！”方志賀的語氣仍舊輕飄飄的。

    “嗯！”林茸茸應了一聲后，兩人分別按照原先的位置躺下，躺下后，兩人都沒有再去開口說話，直到一陣敲門聲響起，方志賀才輕“嗯”了一聲。

    昏昏沉沉的林茸茸聽到方志賀的聲音，輕輕的轉(zhuǎn)過身，看過去，“先生!”

    “嗯！”

    “我不想離開！”

    “什么？”

    “我……”林茸茸哽咽了一下，再次說道：“我不要離開！”

    那門鈴是程玉華的司機羅瑞按下的，她知道。

    “茸茸，你……怎么了？”方志賀一邊掙扎著起身一邊說道，他不知道林茸茸為什么突然說出一句“不想離開”，好吧，她燒糊涂了。

    林茸茸見方志賀要起身，趕緊將伸手扯動他的衣袖，“先生，不要，不要去！”

    “什么？”

    “先生……”

    “你安心躺著，我去開門！”方志賀只當林茸茸是發(fā)燒引起的思維混亂，所以沒有去理會，咬了咬牙，從床上撐起，邁向一樓。

    一樓的燈還亮著，他伸手輕按墻壁開關(guān)將燈熄滅，接著，拉開大門，門外站著一個老婦人和一個年輕小伙子。

    “什么事？”方志賀看了一眼老婦人臉上不怎么友善的表情，冷聲道。

    老婦人沒有說話，抬腳跨進門內(nèi)，身后的小伙子，猶豫了一下也跟著跨了進去。

    “你們……你們有什么……”方志賀皺了一下眉頭，還想說什么，但是被程玉華的話攔了下來。

    “先帶他去醫(yī)院，重新包扎一下！”

    “是！”小伙子應了一聲，轉(zhuǎn)身朝方志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方總，去醫(yī)院看看吧，別讓老夫人擔心了！”

    “不需要，你們趕緊走！”方志賀說道最后時，再次皺起了眉頭。

    程玉華一聽，回頭喝道：“我就不知道你這是中了哪門子的邪了？把一個精神病留在身邊，你都不怕哪一天他發(fā)起瘋來把你給殺了?。俊?/br>
    方志賀輕扯一下嘴角，看向程玉華：“這么快就有人給你通風報信？看來我得小心身邊的人了！”

    “小不小心是你的事，我的事就是無論如何把這個瘋子弄走！”程玉華的話還是那么冷，還是那么硬，就像面前的人不是她的兒子一般。

    “你要是敢動她……”

    “就怎么樣？難不成殺了我??？”程玉華轉(zhuǎn)過身，死死盯著方志賀，問道。

    “說，不，準！”方志賀咬了咬牙，開口說道。

    “好，我今天倒要看看，兒子是怎么殺親娘的？”說完，程玉華抬腿朝二樓邁去，沒一會兒，便扯著一個穿著睡衣的女人邁了下來。

    “先……先生，我……”此時的林茸茸已是淚眼婆娑了，她抬頭望向方志賀，希望從他那里得到救助。

    方志賀看了一眼林茸茸因病而蒼白的臉，心頭疼了起來，于是，轉(zhuǎn)臉朝程玉華說道：“你放開她，她現(xiàn)在還在發(fā)燒！”

    程玉華沒有理他，扯著林茸茸大步朝門口走去，誰知方志賀一橫，擋在了前面，她輕嘆了口氣，喚道：“賀兒！”

    “把她放開！”

    程玉華口氣一軟，開口道：“聽媽的話，讓媽把她帶走吧！”

    “不可能！”

    “她是個精神??！”

    “她，不，是！”方志賀咬著牙一字一句的說道。

    “不是？你說不是是吧？好，那你告訴我，如果不是瘋子為什么會把自己孩子毒死？為什么會拿刀傷自己的丈夫？”

    方志賀愣了一下，他感覺自己好像聽錯了，于是，抬頭看向程玉華。

    “媽知道你喜歡這女孩兒，可是她精神確實有問題，所以媽不能不管，媽不想再看到方家少人口，瑤瑤死了，如今你又被她傷，你說這……”

    “等一下！”方志賀咽了口唾液，將目光移到林茸茸身上，“你剛剛說什么……什么毒死孩子？”

    “方總！”一旁的司機羅瑞看了一眼方志賀，插話道：“林小姐應該就是精神分裂癥，她在之前懷孕的那段時間里，經(jīng)常服用一種叫“媽富隆”的避孕藥，服用了大概有一個多星期，那個時候你不在她身邊，所以不知道?！?/br>
    “不……不可能！”方志賀咬了咬牙，伸手捂住腹部，如果他沒記錯，當時林茸茸是死都要保住這個孩子的，所以，她不可能去傷害它，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方總！”羅瑞一邊說一邊從口袋里拿出手機，將屏幕點亮，朝向方志賀，“這是林小姐去藥店買避孕藥的視頻，她買完藥后就直接在藥店內(nèi)服用了一粒，還有，最近幾天林小姐獨自一人去了北垣的廢棄寫字樓，在一樓的一間辦公室里坐了好久，而且還時不時的自言自語，這些是司機小張親眼看到的，他還拍了照片，其實……其實，老夫人也沒什么壞心眼，她就是希望你能找一個正常的女孩兒，至少是……精神正常！”

    關(guān)于司機后面的話，方志賀根本都沒去聽，他一直盯著手機屏幕，一直盯著林茸茸將藥粒送入口中的右手。

    “茸茸……”他輕喚了一聲，眼淚掉了出來，“你到底怎么了？怎么會變成這樣？”

    “我……我沒有……我沒有！先生……我真的……我真的沒有！”關(guān)于視頻，一旁的她也看到了，然而她卻沒有任何可以辯解的，只一味的說，她沒有！沒有做殺害自己孩子的事！

    “茸茸！”突然，方志賀抬起頭朝林茸茸輕笑一下，然后，開口說道：“沒事，都過去了！嗯？這樣好不好……”

    “不——”一直搖頭否定的林茸茸，在方志賀輕笑的瞬間就大喊了一聲，接著，掙脫程玉華的控制，撲向方志賀，“我不走……我不走！我沒病……我沒有，我沒有！他們騙人的！先生，他們是騙人的！你忘了，你忘了韓，韓縈嗎？”

    “茸茸，嘶……”方志賀的那一聲輕喚還沒有完全喊出，就被林茸茸咬住了手腕，接著一陣撕裂的疼痛感從腕部傳來。

    “羅瑞！”程玉華一邊大喊一邊快步邁上前去。

    沒等程玉華走到跟前，羅瑞便將林茸茸從方志賀身上扯開了，接著一轉(zhuǎn)身，拖著她朝門口走去。

    “茸茸！”方志賀有意去追，結(jié)果被程玉華攔住了，他看了看門口的背影，哽咽道：“她……她發(fā)燒了，先送她去醫(yī)院……”

    “這個不用你說，我會安排！”程玉華輕嘆一口氣，伸手拿出手機撥下一串號碼，“先去醫(yī)院！”

    “是！”

    聽到電話里的應聲后，方志賀默默地走到沙發(fā)前坐了下來，剛剛的一切就像是一場夢，夢里林茸茸哭鬧、咬他，夢里林茸茸殺死自己的孩子，夢里林茸茸跑到廢棄寫字樓里自言自語……

    方志賀伸出右手摁了摁悶悶的胸口，倒在沙發(fā)上，那沙發(fā)是皮質(zhì)的，有一股皮具護理液的味道，這味道他在暮林莊園聞到過，那時候林茸茸穿著一件黑色的帽衫，散著頭發(fā)，一副聽不懂人語的樣子，那時候的他還為此生氣、謾罵，現(xiàn)在想來真是不應該，他為什么要去訓她，為什么要去罵她呢？她不就是一只動物嗎？哪有動物聽懂人語的？哪有動物通世俗的？

    對！沒錯，她就是一只動物，一只屬于大自然的動物！

    對不起！是我做錯了，我不該將一只向往大森林的動物圈養(yǎng)起來，讓她生病，讓她發(fā)瘋，對不起，對不起！

    方志賀一邊想一邊落淚，身旁的程玉華看著他痛苦的樣子，心頭擰了起來，但是卻沒有說什么。

    也不知道為什么方志賀腹部的那道本就不深的傷口突然好端端的發(fā)起了炎，而且炎癥越來越重，所以不得已住了院，住院這幾天，沒有人告訴他林茸茸的情況，也沒有人提起她的名字。

    “茸茸呢？”方志賀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趴病床邊上批閱文件的嚴瑾，悠悠地開口問道。

    嚴瑾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筆，回道：“這個……我不太清楚！”

    “給羅瑞打電話，問問去哪兒了？”方志賀的語氣中有了些許的擔憂，他擔心羅瑞會將林茸茸關(guān)起來，會讓林茸茸受苦。

    “是！”嚴瑾應了一聲，拿出手機撥下方家司機羅瑞的電話，“方總問你將林小姐送去了哪里？”

    “老夫人交待過，不讓說！”

    隔著聽筒，方志賀聽到了羅瑞的回答，于是，皺著眉頭將電話奪了過來，“我再問你一遍，林茸茸在哪兒？！”

    “方總，您生氣也沒有用，我不能說，希望您……嘟嘟嘟——”

    羅瑞的電話沒說完，方志賀便掛斷了電話，接著，他大手一伸，將手腕上的針管扯了下來，瞬間血液從針孔中冒出，嚴瑾見狀趕緊起身攔著，“你這是干什么呀？！”

    “閃開！”方志賀掃了一眼，朝嚴瑾低吼道。

    “這還輸著液呢？你去哪兒？”

    “我讓你閃開！”方志賀眼中有了怒火，那怒火正在他的理智下胡亂的竄動著，讓人忍不住猜想哪個會贏下。